一晞论文顺利答辩完了,看到蓝景的两个未接电话,便回了回去。电话一通急忙问道:
“蓝景,你们谈得怎么样?那位老板怎么说?”
“嗯,一晞,你是不是很想快一点建成诗词公园?”蓝景语气有几分隐隐的试探和不安。
“当然了,这还用问,这可是我这几年最想做成的事。怎么样?他怎么看我们的设计方案?”一晞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事情进展地怎么样,这可是第一位感兴趣的投资商。
“他说他很欣赏我们的方案。”
“哇,是吗?那他有说会考虑投资吗?”
“一晞,今天的事内容挺多的,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晚上我去找你吧。”
“嗯,好的。你们忙了一天了,肯定很累吧。你们先休息,晚上我们再说。代我向你舅舅问好,今天多亏了他。”
“嗯,好,再见。”蓝景听着一晞的欢快的语气,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希望一晞能够明白并接受今天的选择,因为从现实来看,这是一个最实际的可行途径。
晚上,蓝景早早地来到了一晞的学院,在梧桐巷背后的小路上来回徘徊。他想他应该怎么向一晞解释明白并让她同意这个做法。他一边想一边看着梧桐巷那头的大树。直到一晞的身影出现在大树旁边,她特地穿了蓝景说好看的那条裙子,时而看看梧桐巷那头的转角,蓝景知道她在欢喜地等他出现。他远远地看着一晞在地板上微微跳跃的身影,难以掩饰心里隐隐闪跃的负罪感。
蓝景原地长长呼了一口气,大步迈开地出现在梧桐巷那头的拐角,手掌微微紧握。一晞很快就发现了他,远远地向他招了招手,没等他走过来,自己就先迎了上去,率先问道:
“怎么样?还好吗?”
“嗯,还好。呵”蓝景低眉轻轻笑了一下。
一晞见蓝景不是很有精神,便轻声问道:
“是不是那位老板对我们的项目不是很感兴趣。”
“呵,不是。”说完抬起眼睛认真又小心地看着一晞问道:
“一晞,你的心愿是早日建成诗词公园是吧?”
“嗯,这你不是很了解的吗?”
“那由谁来建都一样吧。”
“嗯?什么意思啊?”
“就是不管建成之后属于谁,只要能保证它存在着,就可以的吧。”
“嗯?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什么属于谁啊?我不仅要建成它,我还要确保它不沦为纯粹赚钱的工具,我希望人们不仅在那里放松身心,还可以品味诗词,感受美好。”
蓝景看着她眼睛中闪烁的亮点,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一晞看了他一眼,说道:
“你不用顾虑,我知道我们的方案不可能一下子就被人接受。你不用担心被拒绝我会难过,今天有人想听我们的方案我就很开心很感激了。所以,不论是什么结果,你都放心说吧,我承受能力可不差。”
蓝景看着满脸笑容的一晞,定定地看了几秒后说道:
“那位老板很欣赏我们的方案,我们尝试说服他给我们投资。但你知道的,我们的实力有限,老板不是很相信我们能建成,所以,他决定,把我们的方案买下来,由他接手完成……”
“呵呵,买下来?那位老板是不是太随便了点,我们苦苦设计了这么多天,他觉得新鲜,能赚钱就想买下来吗?”
“不是,他的意思是买下方案,但设计是采用我们的,并且可以让我们参与建设,在他那里任职。”
一晞听着蓝景的语气,有所警醒,便转变了语气说道:
“所以呢?你们答应了?”
蓝景静静看了一晞几秒,在这几秒中,一晞已经知道答案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说道:
“他给你们出了多少钱?”一晞语气铿锵,不在看蓝景。
“他出了20万。”
“20万,20万就把我们这三年来的努力全买走了吗?就把我心中最珍视的理想给买走了?20万,呵呵,就把我们的初心给买走了吗?”一晞没有咆哮,没有那么强烈的愤怒,而是质疑,是否定,是失望,是可笑。
“一晞,我们需要认真想一想,仅凭我们几个人的努力,诗词公园要什么时候才能建成?你说你能吃苦,但这其中的困难重重,你还没有体会到你怎么能确信一定能成功呢?我知道在你没参与的情况下我们就把方案卖了是对不起你,但是我们也是出于实际考虑,我也希望诗词公园能早日建成。现在有人肯接手这个方案,采用我们的设计,这对我们来说已经是一大进步了。我希望你切入实际地考虑一下,不要总是那么的理想化。”
“呵呵,理想化。那是我从大一就慢慢萌生的想法,这四年来我几乎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它。它和我一起成长,它对我来说已经不单是理想化的存在。如今,它还没长成,你就把它给卖了,然后跟我说它以后不再属于我了。那么,你告诉我,这四年我的努力还有意义吗?难道我创造它的理由就是为了那20万吗?”
“你不要总是从你自己的角度想问题,诗词公园存在的意义你之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它是为了更多人而存在的,既然这样,早日建成它才能实现你说的那些意义啊。”
“不是你最初创造了它,你又怎么会明白它对我的意义?你说得大方,卖得容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它,你只把它当作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出手的东西。”
“怎么?你现在开始否定我了吗?难道我花费在你和它身上的时间和精力你都打算无视了吗?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绕在你的领域,客观地看待这件事情。”
“好了,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们是不可能达成共识的,那也没有谈的必要了。既然你已经卖了,那么以后所有的事我都不会在参与了。”说完,一晞便要调头离开。蓝景拉住她挡在她面前说道。
“郢一晞,不是所有的事都要按照最初的途径解决,选择明明可以有很多种,你为什么都要否认呢?你说你不参与了,那真正背弃理想的你是不是我。我只是换了个途径到达,而你是半途而废。”
“好,那请你继续,我就到此为止。我已经找不到最初的动力了。”
“郢一晞,你一定要这么倔吗?建成诗词公园不是你一直想实现的事吗,我们好不容易有机会,你为什么要死磕那些理念呢?”
“就算如此吧,我原以为你会懂的。看来,我们都不了解对方,到这里吧,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呵呵,蓝景。我们到此为止吧,我们曾经共同的理想把我们栓得太紧了,但现在,我发现它变质了,那个被你卖掉的理想已经不再适合我了,你也不再适合我了。”
“郢一晞!这话从你嘴里说出就这么容易吗?我们三年的感情你就打算这样一笔勾销吗?!”
“蓝景,那对你来说,卖掉理想也那么容易吗?我们三年一直努力的事情你说放弃就放弃,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那是我的心血,是我的骄傲,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卖了它,你觉得我能理解你吗?”
“那不是放弃,只是换了个途径而已!”
“你说的途径就是卖给一个为了挣钱的投资商吗?你还记得我们的初心吗?”
“尚总说了会采用我们的方案,会让我们参与建设的。”
“他既然买了方案,那就是他的东西,到时候他想怎么建就怎么建,你觉得你能干涉得了吗?他凭什么听你的?”
“你一定要钻牛角尖吗?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只要我们设计的足够好,他有什么理由不采用我们的方案。”
“哼,你这么容易的把选择权交到他手上,还这么信任他。那又在这跟我争什么?去跟他干好了。”
“郢一晞,你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吗?”
“唉。我们分手吧,现在我也不欠你什么了。”
“分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你现在要跟我分手?”
“为了我?为了我你为什么要卖掉方案?你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呵呵,呵呵。你说的还真对,我们是真的不了解对方啊。我如果不是为了你,为什么三年来几乎花费我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来做这件事,我努力地帮你实现目标,你却说我是为了自己。”
“你就是不想以后吃苦,不想自己一步一步去努力,你担心这个理想终有一天会拖垮你,所以,你才那么容易的甩手给别人。”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吗?”
“你生来就没吃过什么苦,所以卖掉方案对你来说是最直接最干脆的方式。因为你觉得为它承受长久的辛苦是不值得的,而我和你不一样,我认为只有一步一步自己去努力,吃过苦建成它才有意义。”
“你觉得我没吃过苦?好,那我现在告诉你,遇上你就是我吃过最大的苦!”
一晞听后眼也不眨地望着他,心里涌起一阵苦涩,咬了咬嘴唇后说道:
“好,既然如此,我不会拖累你的,再见。”
说完先是大步离开后直径跑了起来。蓝景看着她的背影,又气又恼地蹬了石墙一脚。
谁也没想到,曾经联系两人最紧密的理想会成为分手最直接的原因,各自原以为的进步在对方眼中却成了不可质疑的倒退。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却要在这分道扬镳。
一晞对蓝景很失望,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卖掉方案,也没想到,和蓝景的恋情就这样措不及防的结束了。一开始她是为方案的事情生蓝景的气,慢慢地,她发现她好像对分手这件事更气一点。之前和蓝景吵架都从来没有提过分手的事情,但今天的事情不同以往,两人都对对方心存不满,都还在气头上,谁也不肯反思和让步。
蓝景对一晞的态度也无法理解,他气一晞这么不把自己的付出当回事,不能站在他的角度想一下,甚至还觉得他卖了方案是因为钱财。他不明白一晞怎么就那么死脑筋,不能接受这样简单高效的方法来解决问题。还这么随便的提出分手,在气头上的他还觉得,一晞总是对他不冷不热的,说不定分手是早想好的事,说不定她心里还惦记这她之前也喜欢的那个男的。想到这,他又想起一晞总是说他的背影和那男的很像,于是生出一晞一直把他当作那男的替身的念头,心里就更窝火了。
蓝景虽然平日喜欢开玩笑,但生气起来比一晞还较真。他心想:既然她这么不明事理的想要分手,我就让她尝尝失去我的滋味,到时候她肯定后悔都来不及。于是,刚分手这几天,蓝景对一晞视而不见,甚至开始当着一晞的面和别的女生嘻嘻哈哈起来。一晞见了几次,虽然心里也冒火,但一晞也不是一个容易服软的人,绝情起来像冰块一样干脆冷冽,就像当初决定忘记王曦来那样,她一眼都不在看蓝景。
蓝景当着一晞时表面不波澜不惊,但也会观察着一晞的态度,他见一晞看上去毫不在乎,便更加地和别的女生套近乎。花淑淑听说蓝景和一晞分手了,便有意地接近蓝景,蓝景明白一晞知道花淑淑对他的心思,便打算拿此事来气她一气。他故意给花淑淑机会接近他,然后在想办法让一晞看到。一晞确实撞见过几次,她看到之后,便对分手后自己和舒静哭诉,夜里偷偷一个人抹眼泪的行为感到可笑,想来男人也不过如此,便决心不会在回头。她回到宿舍把分手后因蓝景写的苦情诗全扔了,一首不剩。她难过悲伤怀念的情绪全都在那几首诗里,既然扔了,那么她也决心要重新整理情绪了。
蓝景发现最近一晞对自己的行为越来越不在乎,便从愤怒慢慢转变成想念,他想起一晞的笑,想起一晞冷淡面容下对她的在意,想起一晞看他的眼神,想起一晞给他写的诗。想着想着,便从想念转变到后悔,分手已经1个月了,蓝景在也忍不住去找一晞,希望能在好好谈一谈。
这一天下午,一晞的班级要准备照毕业照,一晞和舍友们都稍作了打扮。一晞齐肩的黑发随意散落在肩头,风一吹过一晞捋了捋头发。蓝景这样看着,才发现一晞已经成熟许多了,眼神中虽还有几丝天真的可爱,但更多的是自信和从容。
舍友们发现了前面几步的蓝景,便轻轻拍了拍一晞的肩膀说道:
“人家好像有话要说,那我们先过去了,你差不多记得过来。”
一晞凝视了蓝景一眼,转身对舍友说道:
“没事,我们已经没有什么要谈的了。我和你们一起过去。”
蓝景见一晞并不打算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主动上前抓住一晞的手臂说道:
“郢一晞,我们谈谈。”
一晞抬起眼皮迎着蓝景的目光冷冷地望着他,舍友们见况微微笑道:
“一晞,你们好好谈,我们先走了,呵呵。”说完几位舍友相视几眼后也离开了。
一晞看着蓝景首先开口道:
“我们还有什么要谈的?”
蓝景拉着一晞的手臂不肯放开说道:
“郢一晞,冷战了这么久,我想我们是时候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
“我已经心平气和了,但我觉得我没有什么要和你谈的。”
“你没有我有。我就想问问你,你真的不爱我了吗?你心里已经把我忘得干净了吗?”
“呵呵,你哪有那么容易就让人忘记的,但既然你已经有了新欢,又何必跟我说这些。”
“什么新欢,难道你看不出来我是为了气你吗?”
“为了气我?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你还想怎样,和别的女人暧昧完后又要我回到你身边吗?”
“你现在说这些也是为了气我吗?好,就算你是为了气我,那你能不能先放下情绪,认真的想一想,你真的对我没感觉了吗?我们在一起那么久,就这样散了你甘心吗?”
“蓝景,我之前没有站在你的角度想过,一直以为我们是相互了解的,但这段时间了,我认真地想了很多问题,我们的确是不合适的。你的生活是适合喧嚣热闹的,但我不适合也不喜欢。我们看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角度和方式都存在很多差异,曾经是因为诗词公园让我们走得很近,但只有出了那个圈才知道,我们不是一类人。曾经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对方而改变自己,所以,之后,我们还是高高兴兴的做自己吧,不要改变什么了。”
“做自己,你说得好潇洒啊,感情的事情怎么分得清你我,谈恋爱又不只是一个人的事,哪容易撇得那么清。一个只为自己的感情你不觉得太自私了吗?”
一晞听蓝景说完这句话,轻轻扬起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那就当作这样吧。无论如何我都失去了和你重新开始的兴趣了。诗词公园,今后我也不会在参与,你卖了它那今后的事情还希望你守住初心,这就当作是你对我的补偿吧。以后我也不会怪你,诗词公园也与我无关了。”
“说来说去你还是怨我卖了方案,难道我还不如一个方案重要吗?”
一晞看了蓝景一眼说道:
“你和它曾是我心上天平的两端,是你打破了平衡让我失重的,现在只有两端都不存在,我才能重新开始。所以我也不会怨你了。”
“我实在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想,明明诗词公园还在,我还在,你为什么都要放弃呢?”
“不一样了,不在是原来的模样了,你和它对我来说都陌生了。”
“那你的意思是不是我们不可能复合了?”
一晞听后沉默了几秒,没在看他,淡淡地说道:
“是的,不可能了。再见”说完挣脱来蓝景的手,快步离开了。
蓝景看着一晞的背影,注视着她直到进入拐角,蓝景知道,他和她是彻底结束了。他抬起头看着深绿的梧桐叶遮住了天空,蓝色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