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官驿饮茶
头感觉到晕晕沉沉的,因醉意尚余,大脑还是不怎么清醒,因昨日醉酒,一时间不知道记不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孟朝雨的面上尚有惺忪之意,她用手扶了扶额头,猛然间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这并不是清雅别院。
头昏脑涨地躺在床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情形——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自己躺在一个比地面稍高的床上,四周细细密密的竹帘作幕,把卧睡的地方围了起来。她的身上盖着棕色的绸缎薄被,被褥上面是墨绿色的枯竹叶,雅致精美。努力地回忆昨晚的事情,好像是在江畔,有人夺走了酒壶,好像——穆寒!
孟朝雨急忙坐起,她的衣服似乎被谁换过,身上还有些隐隐约约的酒气。床边的衣架上有着一身衣裳,她比划了一下,似乎是专门为她量体裁衣制作的。
待穿好衣裳,孟朝雨才恍然大悟,歪头看向窗外,阴沉沉的,大概是要落雨,难怪室内这般昏暗。孟朝雨心想:这应该是穆寒所在的官驿,为何这间房如此雅致,怎么会有如此适合我穿的衣裳?
打开房门,孟朝雨便见到郇祜迎面走来,道:“少帮主,大人请您去正厅。”
孟朝雨点头,问:“昨日,我没有做什么吧,怎么会在官驿?”
郇祜摇头,道:“少帮主,昨日,你喝了太多酒,是大人带你到官驿的。”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没有再言语,一路走到了正厅。穆寒拿着杯盖捋着茶,水表面飘着茶沫,看见一女子身影走来,只是漫不经心地抬头,眉眼间顿时柔和了许多。
海棠红薄罗衫子整齐地挽着,靛玉色轻容纱的裙子,裁作十二幅,利落地垂在绣花鞋上。虽然没有什么装饰,但她自身的容貌,春水盈眸,委实难描画。
坐在厅中椅子上饮茶的人,着一身玉白色的宽袖锦衣,墨发散在身后,只到背部,犹如沉稳的山一般,日光照在他的脸上,与正厅的绿植相映衬,别有一番风致神韵。
孟朝雨看着他,不自觉眉头皱了皱。
穆寒轻抿茶水,把茶杯放在了桌上,道:“少帮主,今日可还舒心?”
“大人,昨日如果做了什么冒犯的事情,请见谅!”孟朝雨说着,便问,“为什么大人会有如此合适我穿的衣裳,这衣裳一看就价格不菲!”
“你可还喜欢?”穆寒并没有回答孟朝雨的问题,只是低声问道。
“平日并不穿这种款式,也鲜少穿这样的颜色。”孟朝雨回答。
“这打扮挺适合你的,一眼看去倒有中大户人家小姐的感觉。”穆寒说着,嘴角不自觉地弯出了一个弧度。
天际,一阵闷雷声压得低低地碾过,眼看就是一场大雨将至。孟朝雨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她便客气地说道:“大人,如果无事,我要回帮内了。”
穆寒冷冷地盯着她,一副她现在若敢走就灭了她的神情,他道:“要不,和我一同饮杯茶,我来和你说说你哥哥的下落。”
孟朝雨侧头一想,反正来都来了,喝杯茶再走也不是不可以。她便坐在了穆寒的旁边,桌几上有另一杯茶。
“既然大人有意留我,我何不应了大人的美意。”孟朝雨拿着茶杯,看着茶叶漂浮在水面上,渐渐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茶香,这并不是凝安帮平日喝的涌溪火青,而是山岩翠绿,茶水的清和茶杯的绿倒是相互映衬,给人一种舒心的感觉,正好可以消消昨日孟朝雨身上留下的淡淡的酒气。
“恕我直言,少帮主如果寻到哥哥欧阳彬蔚,是不是就会让出帮主的位置,把凝安帮交给欧阳彬蔚打理?”穆寒问。
“当然,我三年前是迫于无奈担任少帮主,所以哥哥回来,帮主的位置自然是他的。”孟朝雨回答,她有些不清楚穆寒所言何意。
“这样,你便要遵守婚约,嫁去赵家,你当真愿意嫁给赵清?”穆寒疑惑地问。
听了这话,孟朝雨看着穆寒,胸膛起伏间似乎呼吸吐纳,声音倒失了往日的冷静。
短短一瞬,她眼底的水泽重重地撞入他心中。
“可能吧,我觉得赵清也不是一个不值得托付终生的人,至少她可以给我一片蓝天,护我周全。”似乎经过昨日的一闹,她整个人都长大了不少,有些抗争是无用的,最后只能妥协。
穆寒原本面沉如水,听了她的话,非但没有缓和几分,反倒更加阴郁,讥讽道:“这不像是少帮主的性格啊,竟然会对这门婚事妥协。”
“大人,你是不是没有把握住重点,小女子的终身大事似乎不用你操心吧!”孟朝雨将头微微倾斜,随后,她替自己斟了一杯茶,浅啜两口,盯着茶盏中沉沉浮浮的绿芽出神。她握着茶盏的指尖微微用力,把从醒来后一直盘旋在心头的花问了出来。她说:“大人,这么关心我的婚事,莫不是看上我了,不愿意我嫁过去?”
只听见一声轻咳,穆寒扭过头,回答:“这好像的确不是我应该操心的事情,少帮主多虑了。”
孟朝雨微弯唇角,浅浅啜了一口茶:“你说吧,我哥哥在哪?我必定会遵守你和凝安帮的约定,帮助你查到‘黯销魂’的下落。”
眸光浅浅扫过孟朝雨,茶杯轻放,穆寒道:“如果少帮主放心我,我先去你哥哥欧阳彬蔚会一会面,毕竟他回来,势必会与老帮主因为‘担任帮主’的事情起冲突。”
只见孟朝雨用手托腮,神色淡然道:“我倒是不着急,因为哥哥回来,我又有一个棘手的问题。如此,便顺了大人的心,既不妨碍你寻找‘黯销魂’,又不妨碍我继续拖延婚事。”
“我倒是不太懂少帮主的意思,这门婚事,你是愿意嫁,还是不愿意?”穆寒问道。
孟朝雨望着穆寒,心想:真是奇怪,对于这件事情,我都没有你这样上心。稍顿两秒,孟朝雨道:“如果是胡氏,你问问她,是否愿意嫁给冯寻?或者,你问问余静姝,你看她是否愿意嫁给杨哲成?”
一口绿茶,穆寒不解的摇头,说:“望少帮主说明白一点,我不是很明白。”
“对于胡氏而言,和冯寻的婚事可能不是最好的,但是至少给了冯静一个安宁的十五年。”孟朝雨轻抿茶水,继续道,“对于已故的余静姝而言,虽然杨哲成给不了她幸福安定的人生,但是杨哲成成了她生命里最好的一段风景。如果你问她们,她们,可能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
穆寒摇摇头,继续问:“请少帮主指教!”
“真是个榆木脑袋,这都不明白。”孟朝雨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胡氏为了冯静,还是会嫁给冯寻的;余静姝为了杨哲成,还是会陪伴他的。”
“所以?”穆寒望着孟朝雨问,“少帮主为了凝安帮,为了欧阳家和赵家,还是会同意这门婚事?”
“可能吧,这是最好的决定,如果赵家不伤害到凝安帮,我嫁过去又有何妨?”孟朝雨问。
“一桩没有感情的婚姻会幸福吗?”穆寒反问。
孟朝雨怔怔地看着穆寒,有些惊讶地问:“大人为什么这么自信,赵清不能给我幸福呢?”
雷声自屋檐滚过,大滴大滴的雨点倏地落下,打在石板上,啪嗒啪嗒地响,似乎惊动了两人的谈话。
“那少帮主有没有想过,如果胡氏没有嫁给冯寻,冯静会如何?如果余静姝没有遇到杨哲成,她可能会生活得更好……”穆寒话语未了。
“没有如果……”孟朝雨嘴角轻轻一笑,“如果可能的话,一切都不再珍贵。”
穆寒似乎很同意孟朝雨的话,只是点点头,问:“我托少帮主调查的银针,结果如何?”
孟朝雨侧目,微微想了想:“针上的毒,是瑶族的特制毒药,是由一种草制成,具体是什么还没有调查清楚,不过,此毒难解,其中的奥秘,得问问孙韵禾。”
看着待了许久,孟朝雨便起身道:“大人,我就不在官驿久留,我自然尊重哥哥的决定,如果他回来,我会很高兴;如果他不想做帮主,我可以一直留在帮内,嫁与不嫁,自始至终都是自己的决定。”
只见孟朝雨刚转身,穆寒就在身后唤住了她,往她手里递了一把棕色油纸伞,一句多余的话都未有,转身便进入厅内。坐在椅子上,穆寒微微颦眉,听着雨点啪嗒啪嗒打在伞上的声音渐渐远去,暗自嘀咕了一句:恐怕,迟早要叫你一句“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