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茫然入怀
那人一身锦衣,春日暖阳斜斜照射在他身上,显得身姿越发清越隽永。听到声音,那人转过头来,扬唇一笑,春光明媚,也不过如许。赵清换了一件清雅的白色长袖,与之前练剑的穿着截然不同: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秀出了奇巧遒劲的松枝,一根白月色的腰带勒紧腰间,身材修长,显得风度翩翩。腰间系着一块玉佩,平添了一份儒雅之气。
“请!”孟朝雨小步走着,赵清随着她来到了正厅的吃饭处。
春日的阳光照在孟朝雨的身上,她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她穿了一件略显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浅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巧妙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桃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白玉色的腰带紧勒紧了细腰,显出了身材窈窕,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外披一件浅粉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朝雨,你为什么想退婚?”赵清的话很清晰,但没有波动。
孟朝雨的心一沉,双手虚握着拳头,嘴唇微微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吐露一句话。
“是因为你哥哥失踪,至今没有找到吗?”赵清继续问。
只见孟朝雨小心翼翼地点头,然后又摇头,眼神中带着茫然,道:“三年前是,现在不是。”
“是因为我爹?”赵清接着问。
“不是。”孟朝雨摇头,“可能,我辜负了你的错爱……”
她的话没有说完,下一刻,已经被赵清紧紧地拥入怀中,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剧烈不安的心跳,微微颤抖的双臂。孟朝雨的脑子里乱糟糟的,几乎连怎么呼气吸气都不会了,就像夜里所有的星星都偏离轨迹,每一颗星星都变成了流星,在空中到处乱窜,完全没有秩序和章法可言。
只听到她的耳侧有话语传来,道:“给我一点时间,来向你告个别。”
不知所措的手,到底只能下垂,不知道该不该有所回应。
“既然镯子已经送给你了,你就带着吧,好吗?”赵清的话语温柔,“我明日就会启程去建安城,过些时日,便去京师任职,我会和我爹说的,一定如你所愿。”
只感觉道怀中的温柔渐渐消失,孟朝雨茫然地看着眼前的赵清,一时间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人啊,都需要一点仪式感来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走吧,一起去吃饭。”赵清说着,便向前走着,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切。好像每一个时刻,都会成为最后,他,把镯子留给她,她,留在了他的梦里。
桌上的碗筷一阵震动,叮叮当当乱响,手按在桌面上的欧阳池东竖眉凝目,刹那间,目光如电,煞气逼人,依稀便是当年响彻整个商户的凝安帮帮主。
“退婚?”只见欧阳池东狐疑地问孟朝雨。
“是的。”孟朝雨回答,她的语气是温温柔柔的,眼睛里似乎还蕴着一丝倔强,氤氲朦胧的烟波,却有着一种肯定坚决。刚刚欧阳池东身上的凛厉凛冽,在她身上,寻着了痕迹。
坐在一旁的赵清诧异地看了看孟朝雨,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肯定,现在,她坐在那里,不挪动身子,连睫毛都没有动上一分。
欧阳池东看了一眼赵清,嘴角噙着一抹尴尬地笑,说:“赵清,孟儿不懂事,全当她刚刚说的是个玩笑。”
数十年星霜换,再回首朱颜改。欧阳池东,昔日商帮叱咤风云的人物,传闻中说一不二的性格,如今看来,岁月只是带着了他俊俏的容颜,他没有在这门婚事上退让分毫。
孟朝雨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经历,才磨平了那般光华四射的刚厉棱角,换了此刻嘴角尴尬的笑容。赵清将筷子放下,回答道:“既然朝雨不同意这门婚事,我自然不勉强,我会回去说服父亲退了这门亲事。”
那一刹那,大厅静得呼吸声清晰可闻。
只见欧阳池东眼光垂下,一刹那间脸上掠过恼怒、无奈、担忧、痛恨等等复杂交织的神色。并没有任何言语,似乎只是一场暴风雨前的宁静。
孟朝雨捏了捏手心,然而,她随即平静地说道:“爹,这门亲事,我不嫁。”
听到孟朝雨的话,欧阳池东猛地站起来,他的脑海里想到了欧阳彬蔚失踪前说过的话——“爹,这个帮主,我不当。”真的是兄妹连心啊,一个又一个都不让人省心。
“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做主。”欧阳池东语气肯定,对于这门婚事,他比孟朝雨料想得还要坚决。
听到这句话,孟朝雨立马起身,道:“爹,一门心不甘情不愿的婚事,我嫁了会幸福吗?你难道没有听到老班主的事,胡氏和冯寻那样,真的会幸福吗,冯静就是他们的牺牲品!”
“荒唐!”欧阳池东一甩袖,“这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你想想哥哥,如果不是你逼他担任帮主,他会失踪吗?你难道想让我想哥哥一样,一去多年不归!”孟朝雨的话句句带刺,她的话刺痛了欧阳池东长久以来的心结。
一旁的赵清看着两人,他的眉头紧皱,似乎说与不说,都是徒劳无功的。
三年前,孟朝雨退婚,何止欧阳池东不同意,连父亲也是坚决反对。
三年后,孟朝雨再次提及退婚,欧阳池东依旧不同意,恐怕爹也是不会答应的。
赵清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但看到孟朝雨眼神中藏着的一丝委屈,心中忍不住地有一丝心疼。难道嫁给我,真的让你如此不情愿吗?
只听见一声“啪”的声音,赵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
手掌接触皮肤的脆响惊得人眉毛都跳了跳,孟朝雨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响,随即脸上一麻,麻木未散,火辣辣的疼痛便卷了起来,口腔里有微腥的甜味,连着牙帮都抽搐着痛起来。
好狠的一巴掌。
欧阳池东举着手,也僵住了,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动了手,说:“孟儿!”
一片沉寂。
欧阳池东心想:真门婚事非比寻常,只有赵家才能保你安全,嫁过去自然是好的,可是如今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三年前你提出退婚情有可原,是因为欧阳彬蔚失踪,你要留在凝安帮照看;可现今你再一次提出退婚,语气还那么坚决,我焦心如焚,激怒之下,才会动手。
看着孟朝雨脸上已经五彩纷呈,欧阳池东想要仔细看看,却被孟朝雨一个退步,而止住了手。
孟朝雨平素脾气不错,但是颇有些骨气,这一退,更是说明,她,在这件婚事上的坚决态度。
半晌,一线细细的血从她唇角缓缓绽开,凄厉艳丽如残花,眼前的两人脸色都变了。
她抬手,手指轻轻按了按唇角,仔细看着指尖血痕,然后……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