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还没完全落下,陈文就急匆匆地赶到日军武汉宪兵队本部特高课楼外,在经值班卫兵通传后,他被允许进入伍岛进的办公室。
“课长,有重要情况!”陈文一进门就说道,他甚至没来得及先鞠一个躬。
“陈桑,请说。”伍岛进并没有在意陈文的失礼。
陈文略有些激动地说道:“中统有一个叫朱加顶的特务刚刚投靠我们,他有重要情报。”
“哦?什么情报?”伍岛进相当意外,虽然他知道陈文这么晚找他肯定有事,但也没料到会是一个好消息。
“他说他知道中统汉口党部副主任史侠的落脚点。”
“真的吗?”伍岛进惊喜地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应该不假,这个人提供了七八个中统地下特务人员的名单,其中职位最高的就是史侠,不过我还没有开始行动,一切等待课长您来定夺。”
伍岛进伸出大拇指说道:“陈桑,我果然没看错你!”
陈文这才欠身答道:“课长过奖了,这件事理应由您来定夺,再说在平时您没少关照我。”
“恩。那这个中统特务现在在哪里?”
陈文指着窗外说道:“就在楼下,我的车里,只要课长您一声令下,咱们立即就去抓人!”
“那这件事你们组还有谁知道?”
“只有我知道,没有别人了。这个人来找我时说是我的同学,然后我们在办公室里谈了半个小时,之后我就带着他直奔您这里来了。”
陈文明白伍岛进是对他组里某些人不放心,怕泄漏了消息。
伍岛进拍一下陈文的肩膀:“好!你做的很好,等抓到人我相信大佐一定会很高兴的。”
陈文赔笑道:“大佐能高兴那就太好了,就怕大佐还认为我的工作一直没有起色,还对属下有管教失职之责。”
“陈桑,肖亚军误入歧途并不是你的责任,这一点我相信大佐很清楚,而且张蓝已经死了,日后大佐肯定要在很多地方倚重你,所以你就不要有太多负担。”
“是!”陈文哈一下腰。
“大佐还在军部开会,我们闲话不多说了,现在就去抓人吧。宪兵队派人就行,你们组就不要派人了,希望等大佐回来我们能给他一个惊喜。”伍岛进一边说一边戴好帽子并整好装束。
“好,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久,伍岛进和陈文趁着夜色带领一群宪兵和宪佐向日租界某座豪华别墅摸去。
后面的抓捕过程也极为顺利,史侠和其夫人正在屋子里吃烛光晚餐,当一群日本宪兵上门时他们也只是惊慌了片刻,之后就极为配合地将地下室里的一部部电台,一摞摞文件悉数交出。
伍岛进考虑到日租界人多眼杂,就一边立即让宪兵和宪佐按史侠供出的名单和地址去抓人,另一边就直接把史侠和缴获的战利品拉回宪兵队。
再后来还不到半夜的功夫,日军宪兵队各小组都收获满满,中统汉口党部除了极少数几个逃跑外,其他数十人都纷纷被抓。
次日晚上,宪佐队队长郑众带着几个分队长和副队长在聚海丰酒楼里庆祝,在搜捕中统汉口党部潜伏特务的行动结束后,他们宪佐队得到高额奖励,一些手下就提议下馆子庆祝,郑众欣然应允。
饭桌上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那群分队长和副队长就开始吹捧起郑众来。
一人说道:“郑队长待兄弟们真够意思啊!有赏钱从来不独吞,连最下面的兄弟都能分到,别的什么小组啊,什么队啊里面的人都羡慕死咱们了,兄弟们都说跟着郑队长太值了。”
郑众满面红光地回道:“兄弟们都过奖了!不过话说我郑某人能有今天,那都是在场各位兄弟还有下面兄弟们拿命换来的,赏钱都是身外之物,拿来给弟兄们分也是应该的,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又有一人说道:“可底下的兄弟们可不这么想,郑队长有好事能想着大家,大家都是心甘情愿地为郑队长效劳,就算是卖命,也只是郑队长一句话的事,对不对?”
这时高一同忙说道:“那可不是!我可是听说了,隔壁街的那个什么组,组长领的赏钱比咱们郑队长都多,但刚才在路上我恰巧碰到一个那边的同行,一问人家压根都不知道这回事,更别说分到赏钱了。”
“诶!高队说话还藏着掖着的,什么隔壁组邻居组的,张蓝都死透了,不就剩下一个陈文组吗?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还是咱们的郑队长大气,我提议,咱们再一起敬郑队长一个!来来来……”一个小队长站起来举起了酒杯。
“好,好……”
“祝郑队长步步高升!”
“祝郑队长带领兄弟发大财!”
……
一桌人纷纷起身举杯响应。
“多谢!多谢!”郑众也举杯向众人回敬。
一轮酒毕,众人都坐下,而高一同却说道:“你们陪郑队长吧,我再去看看还有什么好酒好菜,让掌柜再上一些。”说罢也不待别人回答就推门而出。
另有一个小队长笑道:“高队每次来喝酒不是内急就是去加菜,这都是什么毛病?”
但立即就有人替高一同辩解道:“诶!也不能这么说,高队长的酒量差了一些,陪不来咱们,大伙都理解一下吧。”
这时郑众也说道:“是的,这都是小事,不能多喝也不能强求,大伙各自尽兴就好。”
“是!”
“不错!”
……
众人又纷纷表示赞同。
高一同下楼之后见门外郑众的几个保镖规规矩矩地坐在门口,他随口打了声招呼就往后厨的方向走去,不过他在路过后厨却没有进去,而是直接走到后院的客厅里。
方岳峰早在客厅里等候,见高一同一来,他向茶几对面的椅子一指,示意高一同坐下聊。
但高一同屁股还没沾上椅子,方岳峰就急不可待地问道:“怎么回事?中统怎么一下子就被连锅端了?”
“哎!这事只能怪中统自己。”高一同先叹了口气,然后坐下微微靠在椅靠上。
接着他又讲道:“在武汉沦陷之前,中统临时拼凑了汉口党部,这一群人都是乌合之众。负责的那几个人天天拿着经费在扬子江酒店吃喝玩乐,美其名曰掩护开会,但是底下的行动人员穷的都揭不开锅了。”
“行动总队长丁锦不想着怎么去斗日本鬼子,却跟女交通员李丽贞勾搭成奸,天天鬼混;主任冼大启也是个好色之徒,跟李丽贞暧昧不清。因为争风吃醋,丁锦跟冼大启势同水火,根本就没有心思对付日本人。偏偏副主任史侠也是个只会讨好上司的小人,他见冼大启好色,就物色各类名媛到扬子江酒店供冼大启享用,冼大启就让他代行主任的权力。”
“史侠主持工作后更是把汉口党部搞的沆瀣一气,底下的特务却敢怒不敢言,朱家顶就是其中一个。上个月史侠拿着工作经费在前面汉正街开了一家香烟店,就是那个群光香烟店,这件事朱家顶是知道的。朱家顶几次想赊账买烟但都没得逞,昨天一怒之下就去向陈文告密,陈文直接带着朱家顶找到伍岛进,然后剩下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方岳峰听得一脸愤怒之色,却又不知道怒从何起。
“这群蛀虫,败类!”他最后无奈地骂了一句。
高一同却宽慰道:“要我说没啥可气的,本来就就指望不上这群人抗日,抓就抓了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对我们的士气打击太大了!看看日本人宣传的,什么‘不费一枪一弹’,‘挖出多名高级间谍’,‘自主任以下悉数抓获’……不明就里的人一看,还真以为抗日没前途了。”
“老方,汉奸报纸的消息没几个人相信的,别太在意了。”
方岳峰又问道:“那冼大启呢?也抓住了?”
高一同摇摇头:“没有,那个老狐狸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风声,天刚一黑他就跑了。”
方岳峰鄙夷道:“这个人真是一无是处,搞地下工作不行,逃跑倒在行的很。”
高一同又说道:“是的,而且这个人只顾自己逃跑,他明明有时间通知他的属下却不通知。”
“你是怎么知道的?”
“根据时间推算的。昨天晚上我们到史侠家后,史侠立即供出来冼大启的两个落脚之处,一个在扬子江酒店,另一个在特一区;但是我们赶到扬子江酒店后冼大启早就逃了,有人说在七点多天刚黑的时候就看到冼大启出了酒店大门,而且脸色不好;在特一区他的家里我们也没找到人;后来我根据行动时间倒推了一下,七点多应该是陈文带着朱家顶向伍岛进汇报没多久,冼大启在那个时间得到风声,他完全有时间通知行动队撤离,但实际上他应该只通知了身边的几个人,这才有了几个漏网之鱼。”
方岳峰越听越气,他敢肯定冼大启不通知行动队撤离的原因就是跟行动总队长丁锦有仇怨,巴不得日本人把行动队一锅都端掉。
“算了!算了!不能听了,再听我都要气出毛病了。”方岳峰无奈地摆摆手。
“本来就没必要气。”高一同看了看手表说道,“好了,我得上去了,一会儿你再弄几个新菜上去吧。”
“好,去吧。”
高一同应声出门。
方岳峰仍在平复着胸中怒气,不过他也打算尽快重启策反伪定国军一六五团的进程,因为要想保持更多沦陷区人民抗战的决心,没有士气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