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晋末年,外有异族虎视,内有八王渐起,天下大乱,千里无鸡鸣,白骨蔽于野,厉害的时候,死人多的能把河给堵了。
话说荥阳郡有一猎户宋大柱,颇有膂力,争强好胜,莽撞胆肥,好听侠客之事,自以为有聂豫之勇。
一天,大柱进北邙山打猎,遇到大雾迷了路。路过一小河,见有一具女尸,年纪不过十七八岁,白衫白裙,仰面浮于水浅的地方。此时,恰好有另外一具男尸,年轻柔弱,好似纨绔子弟,却不着一丝衣物,伏于水面顺流而下,正好趴到女尸身上,随着河水流动,青年男尸一上一下,就好像在做那事一样。
宋大柱叹息说:“现在中原大伤,民不聊生,生人暂且苟存,怎么连死去的人都要受这等阴差阳错的羞辱?”
说罢,找来一根竹竿,将男尸自女尸身上挑下来,忽见男尸眼睛半睁,面似有不满之意。
大柱不以为意,大笑道:“死人还想趁机偷欢,也不问人家姑娘是否乐意。”
于是,将两人拖于河边,匆匆葬下,继续前行。
没走多久,大柱听到前面簌簌作响,似有野兽,急忙躲于树后,拔箭张弓,屏息凝视。不一会儿,有五狼悠悠而至,细细看去,这野物好像轿夫出行一般,四狼环走于四角,走于中间的那狼身上却坐着一奇兽,似狼非狼,似豺非豺,怒目圆睛,龇牙长喙,前两足长可至尾,后两足却短短仅仅数寸。
大柱恃强仗勇,嗖然放弓,奇兽中箭跌下坐骑,大柱拿起猎叉,猛地从树后跳出,一叉放倒一狼。狼群迫不及防,猝然大乱,剩余四狼仓惶而逃,片刻便不见了踪迹。
大柱来到那奇兽前,举起猎叉,正要结束那畜生性命,畜生忽作人语,道:“好汉饶命!我已在北邙山中行走百年,阅历无数,今见壮士黑气绕身,恐怕不久就会有灾难到来,倘若今日我能得残喘,自将拼尽全力保壮士过这一劫。”
大柱怒道:“我听说世事大乱,兵戈四起,天道就会失衡,妖物接着便会出现,说的不就是现在我遇到的事情吗?”
那畜生明白难劝大柱,流泪道:“我受日精月华,天恩地惠,侥存两百年,五十年知人语,五十年识人字,五十年阅人物,五十年得人道。虽未有人形,可勤耕书田,简帙缃縹烂熟于胸,行事作风与常人也并无二致,今日有此一遇,方知我还是未被天道所容啊!也罢!也罢!”
言罢,那畜生便双腿跪下,匍匐于地,好像引颈受戮的样子。
大柱见状,大怒,眦睚叫道:“畜生还敢狂言蛊惑于我!”
说罢,一叉刺翻了这畜生,心想:“那狼群怕是不久便会回来找这怪物,双拳难敌四手,我虽然不怕,但此地总归不宜久留,我还是速速离开吧。”
大柱剥下狼皮,披于肩头,匆匆向前走去。
行走间,只见树林间慢慢腾起一阵雾霭,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似乎是天气要变。大柱不敢耽搁,加快了步伐,大约又走了百十米,忽然看见三具尸体横躺于树下,胸腹已然掏开,里面没了心肝肠肺。
北邙山自古有龙气,大墓高陵森森不可数,大柱认定这是刚才那狼群所为,叹了句可怜。继续往前,不料陆陆续续尸体越来越多,有多年干尸,也有新近死去的,时间不一,但内脏都是被掏了去。大柱虽然胆肥,但遇到这番景象,也是有些心惊。
踌躇间,大雾忽然散去,天空紧接着便暗了下来,像是披上了一层黑色披风,雷在远处隆隆的滚动起来,好像被那密密层层的乌云紧紧地围着挣扎不出来一样,天地间一片沉闷昏黄。
大柱扛着狼皮,暗思今天见之事着实有些古怪,现在大雨将至,不如找个地方避避雨,然后快快的离开这北邙山。
就在大柱四处寻找避雨之处时,忽然背后有人叫了一声:“前面的可是荥阳宋兄弟?”
大柱正待转身,忽然一道响雷击下,正中山头,刹那间天地一片刺眼光明,如同太阳坠于这山林一般,紧接着又是一片黑暗,大雨似那飞流瀑布一样倾盆而下,抽击于山林之中,砸在人身,疼痛难忍。
纵然是聂政豫让在世,恐怕也难免岿然不惊,再加上雨水湿滑,大柱被着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个趔趄,坐于地上,两腿颤颤,竟然不能站起。
此刻天地昏暗一片,树木摇曳,雷鸣声暴雨声交错,好像万马齐鸣,又如同大军齐擂,“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欺我太甚!”黑暗中,大柱连滚带爬向那声音处爬去。
待快到跟前时,大柱才发现原来前面是一处破败老坟,藏于山坡老树下,因为年久失修塌下半边,露出了一条阴隘墓道。那声音也焦虑起来,又自墓道中隐隐传来,“大柱兄弟快快过来!”
大柱不及多想,躲于墓道中,这才隐隐看到一老头,羸弱瘦小,衣衫褴褛,半依半躺于那墓壁旁。
大柱爬老头对面,坐了下去,“你是哪位,又是怎知我的姓名?”
老头道,“我是城中樵夫焦三,虽你我未曾谋面,但素闻你的果敢胆壮,几天前我迷路于这座山头,被困于此处不敢露面,直到今日遇到大柱兄弟。”大柱问:“受到何种惊吓,竟要躲于这种晦气之地?”
焦三道:“你有听过僵尸之说法?”
大柱笑道,“我本不信这等鬼怪之谈,但今日遭逢古怪,现在已是半信半疑。你躲于此处,难道是因为此地闹有僵尸?”
焦三道:“人死而多恨,容易起僵,本困于墓中不足为虑,可若僵过百年,遇到生气,则易为尸魔,不畏三火,再过千年为魃,有人智,顶生一目,可与龙斗,天下逢之必旱。今此有尸魔正欲成形,上有天雷随之而来。外面雷雨大作,正是尸魔抗击天谴,为求道术更进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