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穿着长长的礼裙窝在办公室的沙发里,一条细腿垂在扶手上,高跟鞋要掉不掉地挂着,露出白皙圆润的后脚跟。她垂着眼,都快要睡着了,才听见不远处传来开门声。皮鞋踩着地面,一步一步朝她的方向走来。她掀了掀眼皮,眼神里带着嗔怪,“你怎么才来”来人一张清隽的脸,眸亮如墨,头发梳在后面,显得五官更加挺拔。外头的大雪还在纷飞,他的黑大衣上落着冰碴,在温暖的室内,瞬间融化。
“不是你让我来迟,好让你和路大公子重回旧梦?”男人眯了眯眼,嘴角似扬非扬。顾念抿着红唇,手掌不自然的握紧“哦,我都忘了时秘书是一个尽职尽责的秘书。”顾念转过身,拿起一旁桌上的红酒杯,不太自然的摇了摇“这样吧,你给我联系一下陆氏总裁,就说我要请他吃饭,顺便聊聊联姻的事。”时茗盯着女人单薄瘦骨的背影,本随意放的双手不自然的握紧成拳头状,嘴角干涩“好。”听到男人大步流星,毫不夹杂私人感情的脚步离开后,顾念睁开早已泛红的眼眶,嘴里喃喃道“原来是不在乎吗?”略带嘲讽的语气让她在偌大的酒店房间里感到寒冷。她忽然就鼻头一酸,眼睛像是起了雾,酝酿了一会儿变成了细细的雨珠,一滴又一滴地吧嗒吧嗒往下落。
时茗离开温暖的房间,一出门雨点毫不留情的打在他的胸膛上,他扶了扶胸口,忍住心中那点异样的感觉,试图恢复冷静。他毫不犹豫的穿上大衣,又变回了冷酷无情的时秘书。他将顾念送上车,叮嘱司机师傅注意事宜,还亲自将空调温度调到适宜。司机将车窗摇上,顾念坐在车内透过暗灰色玻璃盯着他,他却始终没有给过一个眼神,就仿佛不认识她一样。她眨也不眨眼,到了最后只能看到一片黑暗的朦胧。
车子平稳地驶上路了,顾念卸下周身竖起的铠甲,闭了闭眼,发现眼角溢出一点滑腻的液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睁着太久了,眼眶干涩。司机是个很直爽和善的中年男人,一边开车一边感慨道,“时秘书平时看着冷冷的,不近人情,没想到还挺体贴的,这么晚了还来送您。”秦悦没应,不可置否。司机还在说着,“现在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我也就只对我老婆才有这么细心,唉,小伙子,真会疼人。”说着说着,又笑了,“其实有的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有的时候我看时秘书为您无微不至的样子,真有一种你们是一对璧人的感觉。”
顾念看了他一眼,见对方脸上挂着小心翼翼的表情,她勉强咧出一个笑,算是应了。司机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年轻时候的故事。顾念的视线早已飘到别处,自己的一颗心,她自己也忘了丢在哪个角落。她憔悴的闭上眼,似乎还能回忆起第一次见到时茗的场景。那时候的她才十六岁,正是青春好岁月,然而天降横祸,父母在出差时遇到了飞机失事,坠落某个无人知晓的海域中,尸骨无存。悲痛欲绝的顾老将她视为唯一的继承人,为了培养,她一夜之间从不谙世事的世家千金,被迫要为家庭企业奔波,游走在各大社交场合的女强人。可惜顾念年纪尚小,这时并不能担负起家族企业的重任。顾老没办法只能从当今的精英人士中挑选能够辅佐并能够教导顾念的人。说来也巧,时茗就是作为精英人士,放在她身边教她成长的人。那时他才刚大学毕业,从外国海归学习金融的高材生。却因母亲病故急需一大笔钱,才欠了秦家的债。为了还债,只得被迫在顾老手下打工。初见他时,他的双眸也是浓如水墨,似是不见波澜。他轻轻一句“请多指教”,让她记住了很多年。她那时沉浸在失去双亲的悲痛里,又硬是被逼着成长,甚至有一段时间需要去心理医生治疗,以此来维持情绪。她每天要忙于学业,随着年龄的成长,需要她周旋的场合就越多。她害怕,她退缩,一直都是时茗在她身边,陪伴她,教导她,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拉着她往光源走。他,渐渐的成为了专属于她的光。少女时期便恋慕上的人,多么光芒万丈。她也知道,这一束光,不会一直照耀着她。就像她知道,他一直都想逃离。逃离这个现实的网,他有更广阔的世界,因为他本就是无垠星河。大学毕业后,她正式上位,她明白,时茗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再也不欠秦家任何,至于那些债务,他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到哪里都可以大放光彩。所以她想要一味的抓住他,不让他离开,但是,顾念心里明白她留不了时茗太久。她故意制造出自己柔弱的假象,让他留下来。于是,他留在了这里,留在了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