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漆黑的世界渐生光亮,却依旧死寂;
不知何时起,死寂的世界渐有生命出现,却依旧沉寂;
不知何时起,沉寂的世界竟出现了天地之分,却依旧了无生机;
不知何时起,了无生机的世界出现了秩序,终于拥有了欢声笑语……
九州,越国边境,稷谷。
稷谷上方的天空,在几十天前还是那么晴朗,可现在却不由得阴了下来,似是在为这一方天空下的死寂默哀一般。在稷谷的正中,一条巨大的裂缝,不见底的向下伸展着,似是决意要将大地打穿。而整个稷谷之中,不,稷谷方圆近三百里内,自那裂缝始,不止人畜等生灵一个个痛苦而死,就连那花草树木都枯败而亡。
得知稷谷旱灾过后又逢地震,二十五岁的越国太子罡携其刚刚年满十六岁的三弟王子朔亲自前来赈灾,却不想竟是见到这份情景……
王子朔忍了一路的难受,终于在此刻忍不住了:“呕——”
太子罡一把拽起弟弟,看着眼前的“炼狱”,严肃而决绝的说道:“你日后是要上战场的,必须习惯这种味道!”
王子朔强忍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止不住的有些颤抖的看着哥哥问道:“王兄,战场……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太子罡听到弟弟的问题,不禁闭目沉思了片刻,复睁眼看着眼前的景象答道:“不,战场远比这要惨烈,伏尸百万,流血千里,那都是常有的事……”太子罡顿了顿,又道,“可再怎么惨烈的战场,总还有一线生机,不似眼前……让人绝望……”
“殿下!”不远处,正在查探尸体的军士发现了一个活着的少女,急忙回头大声禀报,“这还有活着的!”
太子罡听见通报,立刻拉着弟弟走过去。
两月后,越国王都。
赈灾队伍在稷谷呆了一个月,便开始返回,走了一个月才走到越国王都。队伍中,王子朔面如死灰地蜷在马车上,不吃、不喝、不动,随行军士一路上只能强喂他一些汤水,方勉强支撑到王都。
王子朔依旧保持着他近一个月来没有动过的神情,随着一起赈灾归来的太傅一道入了正在早朝的大殿。他只怔怔的跪在阶下,凭满朝官员询问什么他都似是听不见一般。那太傅也不曾回答一字。良久,王子朔的眼睛终于动了,他缓缓抬起头,拱手行礼,勉强的说出了声音:“太子罡,于稷谷赈灾,遇疾,薨。”说罢,他便倒在了大殿上,昏迷不醒。
两月前,稷谷,发现幸存者三日后。
太子罡决绝的站在那巨大裂缝前,身旁站在两个似仙人般的男子,一个气度不凡,一个不可侵犯,而王子朔、太傅、随行的一位将军、三个士卒及稷谷那名唯一幸存的少女,则是跪在他身后,苦苦哀求。
“太子殿下啊,您乃国之储本,万不可躬身涉险啊!我老头子一把年纪,就让微臣来做这个牺牲吧。”太傅说完,便重重的磕了几个头,磕的皮都破了。
那几个将军、士卒也纷纷哀求让自己牺牲。
“孤既为汨泉司阍,便注定,该由孤来承担。”太子罡一口回绝了众人。
“若是我为司阍,是不是可以代替你,来做这件事?”王子朔一脸坚定看着自己的哥哥,他已经做好代替兄长牺牲的准备了,他拱手对一旁站立的那位看上去不可侵犯的男子说道,“烦请座上,助我接过司阍之职。”
那位看上去不可侵犯的男子淡淡地道出两字:“不可。”
王子朔重重的将头磕在地上:“请座上成全!”
太子罡看了看那位被尊称为“座上”的男子,笑道:“朔,莫要难为座上了。司阍一职,若非现任司阍死亡或是自愿传递司阍之职,便只有灵皇有这个权利更改司阍人选,座上是没有这个权利的。”
王子朔听见哥哥的解释,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哥哥:“王兄我求你了,你让我来好不好,从小到大,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的,这次、这次也一样,你不能例外,把司阍给我吧王兄,以后我再也不求你任何事了,就这一次,最后一次!”
太子罡摸了摸弟弟刚刚弄脏的额头,不禁笑了出来:“你啊,都多大了,大哥以后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原谅大哥这一次。记着——”太子罡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稷谷因地动而滋生毒瘴之气,此毒人畜甚至草木皆无可避免,且四处弥漫而无解。幸得高人相助,止住了此毒瘴之气的蔓延,今方圆三百里内,不得有活物靠近。此毒瘴之气不会传染,染毒未死或因毒异变者,可同常人无异,无需恐慌。因毒异变者不会再中毒。今亡于此毒瘴之气者,稷谷邬竼族全族,方圆三百里内游人若干,赈灾队伍逾千人。另外,太子罡亦中此毒,薨。”
当太子罡最后一个字出口,除“座上”外,众人心头一震,下一刻王子朔最先反应过来,直接扑向哥哥。可此时的太子罡,已经跃到了裂缝的上方。只见他祭出了一颗珠子,那珠子散发出令人目眩的光芒后,瞬间变成一个巨大的光圈,将太子罡笼罩在内。
“呃——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后,太子罡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消失”——与其说消失,倒不如说绞碎来的贴切。
扑空了哥哥的王子朔,此刻趴在地上,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虽是面无表情,可眼泪却不经意的夺眶而出。
不过片刻,太子罡便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一直没有开口的那位气度不凡的男子终于开口:“看现在这情景,想来座上与三殿下和邬竼族少主,应当是知晓,想借助汨泉之力止住这——‘毒瘴之气’,并非一死而已,对吗?可否让我等局外人,得个明白?至少让我们这些被救的人,知道他到底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那位座上不曾开口,王子朔亦似定在了那里,而此刻,那位邬竼族唯一幸存的少女,站起身来略带哭腔地说道:“上仙果然是瞒不过,身为汨泉司阍,与汨泉自是有契约存在,但凡汨泉灵力外泄,司阍皆要承担天谴,监守自盗更是如此。那天谴——不人,不鬼,不生,不死,形体消亡,五感俱丧。至于更多的,座上既不言,恕吾不能多言……”
其他几人并不清楚这些,因此直到此刻,才皆露出了与王子朔脸上同样的神情。
“为了这九州大地之上能有正常人活着……”那位上仙由衷的钦佩起太子罡来。
那太傅痛心疾首道:“太子殿下明明是救人,就不能去了这天谴吗?!”
座上冷冷开口:“救人并不妨碍他违逆天道,身为司阍,监守自盗,岂能宽宥?念及其为救人,故未曾株连,不然,盗用汨泉灵力,岂是一命可还!”
众人不再做声,只是默默的看着那已经没有半点太子罡身影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