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puis已经换掉笨重的冰球服,常年运动的身材壮实健硕,比起简予溱来要大上一圈。他言语中透着鄙夷,“我以为你当年信誓旦旦说要回国,是要加入中国的冰球队找我们出口气,没想到你现在像只缩头乌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没有我,中国队照样能赢你们不是吗?”简予溱不以为然的回击。
Dupuis一点就着,眼底腾升出怒火,“你是怕自己打不过我吗?当初说得冠冕堂皇说要替中国赢比赛,那现在你赢了吗?哦,差点忘了,你是摩托车手,开赛车的,不过现在你好像没有车队了,跟当初被冰球队抛弃你一样,中国的车队也抛弃你。没有球队,没有车队,你不过是被中国人丢弃的垃圾!”
“Dupuis,你知道你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简予溱眼神微凉,哼笑道:“我来告诉你,不是速度快,不是进攻能力强,也不是打架厉害。是嘴贱,如果话多能赢球,那你肯定能得冠军。”
Dupuis怒火中烧,一把揪住简予溱的衬衫衣领,纽扣随即崩掉了几颗,“你不过就是没人要的过气球员,你在加拿大混不下去,在中国也照样混不下去。别以为激怒我就能对你有所帮助,只要有我在,你休想踏进冰球场。”
简予溱不怒反笑,面对Dupuis的怒气,他有着截然不同的淡定。他偏移视线穿过Dupuis,对他身后的人扯笑道:“你也跟他同样的想法对吧?”
Dupuis转头看身后,劳加逸朝他们走近,然后伸手松开他们,盯着简予溱说了句,“Dupuis,我想跟Jan单独谈谈。”
Dupuis很不情愿的松开简予溱,离开时经过文瀛顺带看了一眼。
文瀛还未从Dupuis离开的方向回神,就听见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她惶惶回神。
简予溱出拳甩在劳加逸脸上,后者脚下不稳撞到身后紧闭的门上,很快劳加逸的嘴角渗出了血丝。
劳加逸毫无防备的挨了一拳,怒气一下上来直接回击,使了全力打向简予溱的右脸。
文瀛在旁惊住了,面前两个高大的男生你来我往打了对方好几拳。她想阻止,但显然她能力不够,去了只能当炮灰,但就在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们停手了。
简予溱喘着粗气,没顾忌的坐到地上,背抵着墙壁曲起腿,他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渍,“劳加逸,你难道还不准备道歉吗?”
“道歉?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劳加逸单手撑着墙壁喘气,闻言垂头看他。
简予溱缓了会儿,支撑着墙壁重新站起来,语气岑冷,“你欠我的何止一句道歉。”
“你当年突然宣布退队又向谁解释过?”
劳加逸喘着粗气气急的想要再次动手,“凭什么所有的事你都觉得自己对,凭什么你就能是球队的主力,就能拿高额签约费,就能目中无人?”
简予溱没再给他机会,快他一步揪住他的领口,“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文瀛远远的就能感受到简予溱在压抑,但她清楚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你自己非要离开怪不得别人。”劳加逸全身绷直反抗。
“我非要离开?”简予溱哼笑。
他不禁发笑,眼神直逼劳加逸的同时笑容也渐渐转冷,“你早就知道球队和联盟高层准备拿我开刀,你也早就知道那会是我最后一场比赛,还有…”
“你在背地里跟Dupuis勾结打假球以为我不知道吗?“
文瀛惊愕地捂住嘴,虽然她早就猜测简予溱当年的离开有苦衷,但直至今日她才明白当初他的离开有多迫不得已。
“你为了钱为了名利可以不顾运动精神,你可以违背成为职业球员的初衷。劳加逸,你可以毫无原则,我不可以。你认为你不需要跟我说抱歉吗?”简予溱压着嗓子质问,“你认为你有资格继续留在冰球界吗?”
面对质疑,劳加逸突然笑了起来,“简予溱,你一个被踢出局的人我需要怕你吗?”
简予溱也跟着笑了,凑到他耳边,“你以为我会没有能力重新振作?”
劳加逸眉心紧蹙,不敢相信地看向简予溱,松懈的身体一瞬间紧绷。
他怕极了这样冷静的简予溱,他噙笑的样子就像能嗜血般令人心惊胆战。曾经他以为胜利就在眼前的时候,简予溱也像现在这样目光寒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那场比赛反败为胜。
他踉跄着往后一靠,后背紧贴向墙壁的那一刻似乎找到了依靠和慰藉,苦笑,“你什么都知道,就应该知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怪不得别人。你被人称为天才,被他们捧成巨星,拿着比本国球员更高的签约费,是人都会嫉妒。”
”对!你是很努力,你就算很有天赋却还付出比别人加倍的努力,所以你活该成功,你活该被重视,活该把不如你的人踩在脚底下。可被你踩在脚底下的人你又了解多少,我们各方面都不如你,就算付出努力也不一定被看到,因为我们只是替补连上场的机会都没有。”
简予溱松开手,听他继续说下去。
“只是你算错了一点,在加拿大你是个外国人,一个国家不可能替别的国家培养人才。你次次独占鳌头,你以为只有那些球员嫉妒你吗?那些联盟里老奸巨猾的高层早就想把你踢出去了,有你在本国的球员就没有发挥的空间,有你在谁还愿意看他们!”
简予溱始终没说话,眼神愈发冷淡。
劳加逸言语刻薄,嘲讽笑道:“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是同样的结果,这就是规则的世界,总要有人出来承受后果。”
这一刻文瀛豁然明白,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为何不苟言笑,他早就知道自己会成为肮脏交易的牺牲品。他早就洞悉一切,将人性的丑恶了然于心,但他没选择掺和进勾心斗角和卑劣龌龊之中,他选择了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们,即便他们串通打假球也照样拦不住他。他是骄傲的,同时也心如明镜,继续留在加拿大他不会再有任何机会,所以他果决的不给自己留后路,在此之前这肯定是他斟酌再三的决定。
文瀛的视线落在简予溱的背影,他的背是那么宽阔,那么富有安全感,可现在看在她眼底是孤寂,是对人性薄凉的无能为力。
文瀛双手攥成拳,脚步已经不受控制,“他好不好不需要你来评价!他的好,懂他的人自然会知道。”
一道清亮的声音打破此刻的僵局。
简予溱一愣,便瞧见女孩镇定的走向他,然后隔开他和劳加逸。她背对着他,所以看不清她的神情,只能听到她不卑不亢的嗓音。
她说,“他很好、很勇敢,他只是需要被理解,而外界对他的过度揣测让他失去了更多应该被看到的才华。他忠于作自己,热爱一件事就做到极致,就算有非议,但喜欢他不丢脸,现在质疑他的人只是需要了解他的时间。他所有的努力,不是为了让别人觉得自己多了不起,而是为了能让自己打心眼里看得起自己。”
简予溱怔怔地盯着女孩的后脑勺,她的话字字珠玑,每个字都能烙印在他心坎上。从未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他们明明刚认识不久,她却总能一次又一次的揭开他破烂不堪的伤疤,然后完整精细的缝合。不是毫无痕迹,而是证明她存在的意义。
他的心思她都懂,能与他如此契合的女孩他又怎么舍得错过!
同样震惊的还有劳加逸。
劳加逸垂眸看眼前的女孩,第一眼是惊艳,第二眼是赏心悦目。
明明她没有刻意打扮,简单的紧身T恤和九分牛仔喇叭裤,她没穿高跟鞋,只穿了双红色平底单鞋,裸露出的肌肤白皙到毫无瑕疵。是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也是一张令人一见倾心的脸,只不过她的眼里满是清冷和疏离,是拒人于千里的排斥。
“你们是什么关系?”劳加逸鬼斧神差地问:“男女朋友?”
“我想我没必要跟一个陌生人交代我的私事。”文瀛退到简予溱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冰凉感让她心抽了一下,这也让她更有力量对抗不公平。
她仰头对上劳加逸的视线,毫无畏惧,“你说过的,这是个规则的世界,既然有规则,那就要按照规定行事,你的行为是破坏规则,总有一天你也会被反噬。”
简予溱下意识收紧手掌,而掌心的温度也给了他回应。
劳加逸敏锐的察觉出他们交握的手,心底多少有点不甘心。
“不是他不知情,而是他对你们的行为一清二楚,是他不屑耍手段。”文瀛侧身对上简予溱的侧脸,坚定不移地说:“与你们同流合污有失他的水准。”
简予溱握紧掌心的柔软,偏头看她,她亦是没闪躲,含笑问他:“对吗?”
真是个机敏的女孩,他勾唇宠溺一笑,“对!”
简予溱轻抚了几下女孩的手背,顺着她的话说,“我不会自降格调做些不入流的事。”
文瀛感受到他的小动作,敏感的想缩回手,不料被他握得更紧了些,逃脱不得。
等到女孩的手规矩了些,简予溱才缓缓转头看向劳加逸,他正盯着他们交握的双手,眼神中透露的含义一目了然。
他再次低头瞧了眼浑然不知的女孩,无奈一笑,随后才对劳加逸说:“我要做什么那都是我的选择,至于结果如何也与你无关,是好是坏我都会接受。你可以幸灾乐祸,也可以落井下石,但我理不理你也是我的事。现在你的道歉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以后你自己好自为之。”
话毕,简予溱便不再给劳加逸多看文瀛一秒的机会,牵着文瀛离开。
劳加逸紧盯着一高一矮的男女消失在走廊尽头,咬着后槽牙一记重拳砸在墙壁上,关节处瞬间撕裂流血。
凭什么所有甜头都让简予溱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