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曦璃。从一品工部尚书江渊的嫡女。自小便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中。
无论何人年少时期总会有一个恋慕之人,我也不例外。
我思慕正一品殿阁大学士家的庶次子,君箫。
犹记与他初遇那天,是个阳光晴好的午后,我去翠微宫祈福,他一身白衣立于树下,手执折扇,温润如玉翩翩公子,就这样乱了我的心。
“爹,我想要嫁给君箫君公子!”我第一次看到一向宠我的爹爹对我生了那么大的气。
“混账!”
我被爹爹关在了屋子里,不让下人给我送饭,母亲心疼我,让大哥偷偷给我送了点食物。
“大哥,我真的很想嫁给他……”大哥看着我,叹了一口气,摸了摸我的头。
“璃儿当真这么喜欢那小子?”我点了点头。
出乎了我的意料,大哥没劝我什么,只说会帮我,当时我也真是傻,竟没看出大哥眼底的悲伤,只想着大哥在父亲心里十分重要,欢喜自己可能嫁给心上人了。
果然,元熙元年五月,我十里红妆嫁给了君箫。
出嫁前一夜,二哥来找我,给了我一枚令牌。
“这是富天钱庄的令牌,你以后若手头拮据可以去取银子,里面是几个哥哥给你存的。”
我连推辞,最后还是二哥硬把令牌塞到了我手中。
“璃儿啊……以后若是被欺负受委屈了,记得回来,哥哥们帮你教训那个臭小子。”
“不会的!他一定会对我很好!”现在想想那时的我都好笑。怎么会确定,他会对我好呢。
出嫁那天啊,我看着哭成泪人的母亲心头也有些难受。
“母亲,我会过得很好的。”
我信誓旦旦与母亲保证,母亲却摇了摇头,当时我不知母亲何意,如今是悟到了。
父亲的震怒,母亲的摇头,大哥的悲伤,二哥的话。
皆是在说.君箫非我良人.可笑。
我偏一心想嫁给他。君箫挑起我盖头时的怔愣让我有些窃喜,那种感觉我迄今记得。
“娘子莫不是仙女下凡?”
他那时的傻样啊……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说,他会待我一生一世的好。
他说.他不会纳妾,有我一人足以.
呵.
哪有那么多,一生一世一双人.出府另过后我才知道管理府中事物的不易,一日,我管理账目时劳累睡着了,醒来却发现身上披着一件衣服。
“老爷来过了?”
“没有。”
我这侍女柳青倒真不适合撒谎。不过我的心里是甜滋滋的。
有日我在院子里看到一棵丁香树,满是好奇,下人只说君箫他喜爱这棵树,我也没有多想。
只是,喜爱树么?
应该是上天眷顾,我很快就有了身孕,这时候府内关于我这一胎也有了些声音。
夜晚,我问君箫,他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下意识忽略了他嘴角的僵硬,只听到了他的一句,男孩女孩你生的都好,说完他便匆匆睡下了,我也伴着笑入了睡。
真傻。
怀胎十月,我生下了嫡长子,取名君千瑾。
“这家的主人也太没人情味了,只顾着小的,大的问都没问。”
这么赤裸裸的表明君箫他其实根本不爱我,我却仍在心里给他开脱,嫡长子,当然在乎了些,他是一时太高兴忘记问我怎么样了而已,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有……我?
我经常去墨竹阁与他聊天,我相信日久见人心,他终究会有一日爱上我,哪怕听出他语气有着不耐烦。
我看他袖口破损,便想帮他补补,我的女红其实很差,为此特地苦练,手上常常扎出口子,但是把女红练好了,帮他补完袖口,看着他温柔的眉眼,觉得一切都值得。
可即使这样啊,他的眼里还是没有我的身影,我和他过着相敬如冰的日子,我最初对于婚后生活的遐想,也逐渐破灭了。
他啊,原来,真的不算是我的良人.千瑾五岁生日那天,他破天荒回家吃了一顿晚饭,抱着千瑾眉眼里俱是笑意,也只有孩子,能把我和他连在一起了。
当晚,窗外下着雨打着雷,我被雷声惊醒,只听枕边人喃喃自语,我凑近,听清了那三个字。
在我心里却比雷声更恐怖。
林烟岚。
她……是谁?
第二日我便去找胡嬷嬷问了个清楚。噢,林烟岚,我夫君的,青梅竹马。
我心上人的…心上人。
我终于不再自欺欺人了,原来我的夫君心上一直没有我啊……他心头早有一轮白月光了。
也对,我与他这几年夫妻情份,怎可抵得上他们十几年相伴。我想着,强忍着痛苦,直到嘴中弥漫着腥味,才回过神。
是我的错,不该喜欢君箫的,不该硬是要嫁给他的。我知道真相的那个夜晚,月色正好,清朗无云,像极了我出嫁前的那一晚,想到我的几个哥哥,我的父母亲,忽然有些想要哭。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我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我只想,养大我的千瑾,让他快乐过一生。
直到,那个林烟岚亲自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她站在夫君身后,身姿妖娆,皮囊绝佳,举止皆是温柔体贴。
我很想夸夸自己,居然还能保持着,云淡风轻,端庄高雅。
“夫君,这位妹妹是?”
君箫有些局促的红了脸,是在我面前从未有过的情态。
“把紫香榭收拾出来吧,她在外面已经没有家人,我把她接进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紫香榭,离他的墨竹阁,最近。我最后的幻想,破灭了。
“妾身明白了。”
他眼里的雀跃欢欣,真的是,不能再明显了呢。
既有心上人,为何,答应娶我,给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陪我演了,这么久的伉俪情深?
我每天冷眼看着我的夫君,跑紫香榭,讨好着林烟岚。
柳青问我要怎么办,我也只是说,随他去吧,随他去吧。只要我的千瑾好好的,是君家大少爷,就好了。
“柳青啊,娘家那边又给我来信了,说林管家还是想娶你,让我问问你的意思。”
“夫人又打趣奴婢,奴婢只想陪着夫人一辈子。”
我怎么能看不出来,柳青这丫头心里也是有那林管家的呢。
“林管家也是个良人,愿意等你这么久。”
不羡慕是假的,看着柳青红了脸,我笑了笑,提了笔给娘家回了一封信。
“柳青啊,等到再过一年,千瑾成了亲,你也和林管家过日子去吧.”
“那夫人您……?”
“我不想被这京城,困住了。”
父母会过得很好,千瑾也会过得很好,还有……呵。
我这一生,终究也算是,错付了,若无年少时那树下的一见倾心,我应该会嫁给一个追求我的富家子弟,应该会,受夫君珍爱,下人尊敬,一世安稳。
可偏偏被这白衣公子迷了眼啊…君府有着三子三女,除了嫡长子,其他的五个孩子都是林烟岚所生,庆幸我的千瑾足够优秀,把其他兄弟都甩在了后面。
千瑾十六岁那年啊,他跑来告诉我说,喜欢金丝侯府的小姐唐宝宝,他提及唐宝宝的时候眼睛里都带着光芒。
“你会爱她一辈子么。”
我突然这么问他。
青涩的少年脸上是红晕,点起头却异常坚定。
“一生一世一双人。”
“一生一世一双人没那么容易。”
“可我会做到。”
不愧是我的儿子,像极了我的执着.
“好,娘帮你。”还好我这傻儿子如愿了。
千瑾成亲前一天,我把柳青送出了府,她泪眼婆娑的让我保重,我笑着催促她。
“你的婚事我有可能参加不了了,这银票,你拿着吧,当是贺礼。”
在她愣神之际,我已经回到了府中,毕竟是,跟了我这么多年的丫头,说舍得是不可能的。
千瑾成婚那天,君箫难得与我站在一起,只不过眼神一直都在人群中的林烟岚身上,这是连亲儿子,也比不过了么?
我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的冷意。
我果然是,错把鱼眼当珍珠。误了这一生好光景。
我拿着一纸和离书,踏进了许久未进的墨竹阁。君箫正看着书,抬头看是我,眼里有失望闪过,却仍是温柔开口,声音如玉。
“夫人有什么事情么?”我没做声,把和离书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君箫,和离吧。”
他满是惊讶,却什么也没有说,在那和离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字,又想起了什么,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是我与他结在一起的头发。
我冷眼看着他,拿着剪刀,剪断了相连的两缕发丝。
结发为夫妻,断发当和离。
“冷的时候记得多加点衣服,否则得了风寒就不好了”
“出门记得带够银钱,还有马车,照顾好自己。”
“还有……”
他忽然止住了声。
“要好好的,抱歉。”
我转过身,强忍着泪水。
“好。”
我不需要他的道歉了。
太晚了。
我这一腔情意与一世光景,还是错付了。
我背着包裹出了府,已经和父母哥哥商量好了,我要去云游天下了,这京城再也困不住我了。只不过,一个人有些孤单。
不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府外有人着红衣向我招了招手。
“姐姐,走了。”那人携带着一身光芒像我走来。
“走吧,芳年。”
我还有,芳年呢。我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