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落在曹操身上,又落在刘辩的身上。
卢陵看了曹操一眼,又看了一眼刘辩,随即站起身来,朗声说道:
“臣卢氏卢陵,携家族,唯陛下之命是从,不敢有违!”
刘虞愕然的看着卢陵,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陛下,并非臣小觑曹校尉,实在是……”
刘辩打断了刘虞的话,冷笑了一声,说道:
“实在是朕年幼,一旦行差踏错就是灭顶之灾?”
“西凉的韩遂,以人命为草芥,刘公不知吗?
河东的董卓,视大汉于无物,视孤为无物,刘公不知吗?
匈奴的於扶罗,以汉人为粮食,为奴隶,刘公不知吗?”
刘辩低沉的说道:“今朕不施天威,是朕之无能,朕能忍,能忍三年,能忍十年,河东黎庶能忍三年,能忍十年吗?
凉州黎庶又够他们杀三年,十年吗?
自前汉孝武而始,南越杀汉使者,移为九郡,宛王杀汉使者,头悬长安北阙,朝鲜杀汉使者,即时诛灭。
看来征轮台,伐大宛,过去太久了,刘公已经忘了。
那孝光武起兵戈,征南逐北的武功,刘公也忘了?!”
刘虞悲怆的跪在地,哀声泣道:“臣不敢!臣亦刘姓,不敢忘世祖之武功!”
刘辩冷厉的说道:“今日之大汉,各州拥兵自重,若不实行重典,实在难以再治大汉,我大汉之倾覆,将在所难免!”
“曹孟德!卢陵!”
刘辩突然厉声喊道。
曹操与卢陵同时跪在地,恭敬道:
“喏!”
“卢陵!”
卢陵伏首。
“卿为大儒之后,学识不凡,朕命孤于洛阳增设鸿儒馆,招揽天下人才,卿为鸿儒馆博士,大儒卢植为鸿儒馆祭酒,秩千石,赐特进之殊。”
“喏!”
卢陵开心的领了天子的命令。
这一道命令对卢陵百利而无一害,卢陵自然不会拒绝。
刘辩接着说道:“曹孟德。”
曹操伏首。
“卿典军校尉职不变,执虎符,领治粟校尉职,加鸿儒馆博士,主理平抑京畿粮价,稳定京畿民心,带军领民开垦荒田,清查京畿隐户,隐田!”
曹操恭敬的道:“喏!”
也退在了一边。
刘辩的目光放在了刘虞身上。
刘虞仍旧老泪纵横。
刘辩道:“刘公年迈,又是一心为我大汉,朕不应重言,朕之过。”
刘虞连道不敢!
“朕敬刘公之心,但朕推行新政势在必行,还请刘公与袁公共议新政事宜,然后给朕递个奏章。”
刘虞与袁隗恭敬道:“喏!”
“今日之事朕与诸公提前商议了,还望诸公与九卿各司协同互助,全力推行将出之新政,以共扶大汉度此危机,朕在此,不胜感激!”
说完,刘辩躬身对众人行礼。
众人齐齐跪地,恭敬的高声朗喝:
“臣等愿为陛下效死力!”
说完了正事,刘辩再次吩咐侍从添换了新茶。
这时候,丞相任吾以身体不适的名义提前退了下去。
刘辩也没多加阻拦,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任吾本来就是刘辩故意叫来的内奸,让他来就是为了给各方士族透个气的,如今商议的差不多了,他要离开去给那些人透气,刘辩自然不会阻拦。
刘辩不怕那些人知道,刘辩更不怕那些人阻拦。
刘辩执扶大汉之大义而来,不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什么的,至少弄死几个妄图阻拦的反贼,是没人会说什么的。
任吾一走,刘辩放下了茶杯,淡然说道:
“朕忘记说一件事情了,请诸公指点。”
袁隗接过了话茬,问道:“臣等不敢,不知道陛下所谓何事?”
“所谓士农工商者,先起于法家,后用于天下,士最贵,商最贱,而当今的税赋,士人者一,农人者二,匠夫者又一,独商人业最贱,却独税赋占其六,此何解?”
袁隗面色平静的回答道:“士者以朝廷秩俸为主,不置田产,不事农耕,农者种田地,养一家人丁,税不可过重,工者仗手业获利,堂堂正正,独商业者,不事农桑,背井离乡,贩卖货物以牟暴利,税自然重。”
刘辩点了点头,又问:“那敢问袁公,至今为至,大汉的商税又收了多少呢?”
袁隗面色一滞,诺诺不语。
刘辩的眼睛看向了刘虞,刘虞同样诺诺不语。
他们都是高高在上的清高人物,哪里会关注这种杂事?
刘辩又看向曹操。
曹操恭敬的答道:“百不足一。”
刘辩笑道:“为何到了百不足一的境地呢?”
不等众人回答,刘辩接着说道:
“因为商税过重了,商人不愿意交税给朝廷,只能寻找一个官府的人物做保护,以此来逃税。”
众人不语。
“此前的商业是如何的,朕并不打算追究什么,但是这商税,得减一减。”
众人齐齐称喏。
“农税是三十税一,先帝又增加了十钱税,天下黎庶岂不是更加困难?依朕看,当免除十钱税,商税降至二十五税一。”
众人没什么意见,再次称喏。
“商人豪绅者,以捐粮食,捐丝帛铜钱众者,可得与爵位者同等待遇。”
众人眼前一亮,这主意就跟当年的卖官鬻爵差不多,但是稍微比卖官鬻爵高级一点。
而今的商人,不止世人觉得他们低贱,就连他们自己,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低贱之人,要不是其中的利益实在惊人,他们也不愿意入这贱籍,遭人白眼。
“喏!”
众人再次持相同意见。
“自六月始,先帝捐官敕诏,改为捐爵,訾爵者不可过公乘爵,捐官位者,实行任期制,以五年为任,不出效绩者,免官。”
“喏!”
众人齐声道喏。
即便是口服心不服的袁隗,对刘辩也不由得生出了敬佩的意思。
任期制并不是什么罕见的制度,但是将任期制用在訾官之中,将訾官变为訾爵,趋之若鹜者数不胜数!
即便东汉爵位制度再崩溃,但是相对于已经崩溃的訾官来说,訾爵这个选择仍旧带有强大的诱惑力。
想了想,刘辩对曹操说道:“只曹操一人恐难以担当大任,为了协助卿的治粟都尉职务,孤任蹇硕为副,携羽林军协助卿彻治京畿!”
曹操恭敬的领命。
心中对这位天子手段的估计再次提升了一个档次。
若是旁人为副,不说能不能制住曹操,一旦副将是个正常人,就难免会有利益牵扯,若是曹操与那人主副合谋,阳奉阴违的话,刘辩的新政就要告吹。
可蹇硕不会,蹇硕是太监,在这个世界上,能打动蹇硕的只有权力,权力来自天子,他自然要一心跟着天子,且蹇硕还是上军校尉领中常侍,能完美的制衡住曹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