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在来癸水的时候都会变得格外脆弱,我也不例外。而且我还有一个特别大的毛病,来癸水的时候千万不能着凉,一着凉就容易生病。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不着凉,显然是不可能的。
尽管已经躺在火边,盖着厚厚的衣裳了,可是我还是觉得很冷。冰手冰脚的,一点都不想动。这样的情况很不好,纪白还是一个病人,以往都是我照顾他,今日却要叫他来照顾我。
腹部一阵一阵地抽痛,下面鲜血在缓缓流失,我感觉就像是我的生命也在流失一样。在宫里每每来癸水时,母后都会给我熬一碗香甜的红枣莲子粥,用来补气生血,可是在这里,每日只能吃到连盐没有的烤牛肉。
不是我矫情,人每每在身处困境时,都会想到那些好的往事,以此来安慰自己,给予自己希望。
可我现在却连希望都看不到。
这些天我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父皇还等着我的冰山雪莲救命,如果没有这个信仰,可能在诸多困难之前我早就撑不下去了。
头昏昏沉沉的,气息有一些喘不过来,很难受,鼻子好像堵了。
我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山洞里昏暗得很,身处其间就像是被人抛弃了一样,我莫名的慌张。
“纪白!”
“我在。”黑暗中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就像是一颗定心丸。
“怎么这么黑?”我支起身坐起来,发现他就坐在我的身边。
“现在应该是酉时了,火因为柴不够,熄了。”
我们一直尽量节约地用着,可木柴还是用完了,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洞口吹来一阵风,虽然很远,我却感受到了,原来,没有火堆的夜晚真的很冷。
纪白的声音干净平和,在黑暗之中给予我力量,“我赶在火堆熄灭之前烤了点肉,现在应该还是温的,你要吃点吗?”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才发现他可能看不见,便道:“要吃。”
虽然现在不饿,可那肉还是温的,总比等会儿想吃时吃冷的要好。
嚼在嘴里的肉又冰又硬,说不上什么好滋味,我麻木地咽着,不知不觉中就吃掉了一大块。
“有水吗?”我有点被噎着了。
他伸手递给我一个铁罐子。
接过时觉得手感热热的,喝到嘴里才发现真的是热乎的。
“这水怎么还是热的?”烧熟的肉都变得冰冷了,按道理来说,水也应该是冷的才对啊?
“哦,我把它放在衣服里保温着。”
“你不喜欢喝冷水吗?”
“你觉得呢?”
“男子汉大丈夫应该会喝冷水啊?”
“那女子呢?”
咦,他这水是为我准备的?
我有些惊讶。
纪白,他居然会为了让我喝上一口热水,而一直把铁罐子放在肚子里保温着。
我又默默感动了一回。
“你待别家姑娘一直是这么温柔体贴,彬彬有礼的吗?”
他却并没有着急回答我,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哦,那我明白了,你和南一一样,对朋友都是两肋插刀,只要认定了对方,就对对方贼好。”我觉得我分析的头头是道。
“你……”为何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嗯?”
“算了,”他好像叹了一口气,我听得不大真切,“你喝完了没?喝完了就将罐子给我吧。”
“喏。”我递给他。
接下来的气氛就变得十分尴尬,没人再开口说一句话。我躺在床上睡不着,而纪白安静地坐在床边,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我斟酌了一下开口,“你要睡会儿吗?”
我这是在体谅他。以往都是他躺在这张床上的时间颇多,今日这床却叫我给占了,他没休息到什么。他又忙前忙后的,一天下来肯定十分疲惫。
一个人疲惫过度就想睡觉,他坐在床边,就证明他想睡会儿,没有开口说可能是觉得不太好意思,那么,就让我来说吧。
“嗯?”我最后确定一下。
“你不睡了?”
“都睡了一下午了,还要怎么睡?你要是累了的话,就上来躺会儿吧。”
“我不累。”
“可是你的伤口会觉得累。纪白,你还是个病人,要休息好才能养好伤,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把床让给你就是,反正我也不觉得困了。”
他翻身躺了下来,手肘按住我欲撑起来的手,“你起来做什么,吹凉风吗?”
“可是……”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我瞬间紧张起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么?”
“我只是想将床让给你,一个人睡难道不舒服吗?”
“我没有让女子为我而吹风的习惯,更何况还是一个吹不得凉风的女子。”
我怎么觉着他这话不是在体贴我,反倒有一丝讽刺的意味?
“我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弱。”
“还没有?下午你发了低烧,你不知道吗?”
“有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要不是我喂你吃了点药,只怕现在都还在烧着,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连自己都感觉不到吗?”他莫名的指责让我感到委屈。
“唉,你不要说得我这么不堪好不好,当初就是我这个你眼中的弱女子救了你的命哎,我可是一个人把你从雪莲丛那里背了回来,这些天还一直是我拾柴火,那头牦牛还是我拖回来的呢……”
“我没有说你弱,寻常男子都打不过你,怎么算得上弱?”
“那可不,”其实真的要感谢纪白,一觉睡起来好像身体都要舒服了些,说话的底气也足了。
“只是你这样马马虎虎的心思不改一改,怎么叫人放心?”
我转过头去看他。
却发现他也正在看着我,光线很暗,我只能看到他的头转向我,虽然看不见,我却感觉到他眼神很是灼热。
我没由来地心跳加速,整个人又开始紧张起来。
真是奇了怪了,十五岁及笄大礼时,满朝的文武百官全盯着我一个人,我都没觉得紧张。如今十六岁了,却因为纪白的一个眼神而感到紧张,是越活越倒回去了吗?
我一时间没有答话。
然后我听见纪白说,“早点睡吧,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他挪了挪身子。
衣裳本来就小,他睡得这么远,怎么能够盖到?
“唉,没事的,反正我们该睡的也睡了,该抱的也抱了,也不差这一次了。”我伸手将他拉了回来。
“你……”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觉得睡这么远对我们俩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没有火了,我们就只好抱团取暖。”
我将衣裳拉开个角,让他好钻进来,他却一把抱住了我,我被吓的惊呼。
“你干嘛?”
“不是你说的抱团取暖?”
“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吧……”
“那是什么意思?”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和他解释了,“你爱抱就抱吧,反正我之前也抱过你的,咱们俩就算扯平了。”
他没有说话。
氛围变得安静下来。
头顶是他浅浅的呼吸,耳边是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声。
其实,他虽然是抱着我的,但是却只是双手堪堪的搂着,两个人的身体并未贴近,这样的姿势让人很安心。
他的怀抱很暖和,让人想要依靠。
我又渐渐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