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宁淡淡一笑,“原来是它。”他转身道,“大家不用慌,此地异象有解了。”
玄夜月可怜兮兮地回话:“老大,我们不慌,只是又冷又饿……”
“呵呵,只要破了此阵,便是旭日暖阳,一切圆满了。”
砚华疑惑地盯着前方,“那祭台上设的……是不是‘镇元阵’啊?”
公孙宁点点头,微笑道:“没错,就是镇元阵。此阵在星部中禁用了多年,没想到今日在这里见到。”
镇元阵,聚灵气而养神元。此阵之好,在于能够抽取一方之灵气,于战势不可挡、于守则固若金汤。此阵之害,在于强求强取,破了万物的平衡,继而失调,后患无穷。说简单一点,就是把周遭的好处全吸取到自己身上,坚守了自己,害惨了别人。
难怪此处骤然变成冰天雪地。一个“镇元阵”扰得地脉天象皆大乱。公孙宁狠狠地咬着牙,“究竟是什么人在此做这种手段?”
“是人是妖还说不定呢。”路烟狼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那一圈火焰上,“队长,你忘了咱们追到此处的目的了吗?”
九少爷——
那只万年的狐狸精,无疑就藏在这洞中。魑魅横行则人间大乱。若真是他作怪,他们此行最终目的就是剥了他的狐狸皮!
公孙宁道:“先破了这‘镇元阵’!”他双目精亮,一扬剑,先点破了数枚阵中的白晶石。又是一剑,剑气横扫向周遭那一圈火焰。
白色的火苗摇摇飘蹿,终是抵不过剑风,灭了下去。霎时间光色陡然黯淡,一个纤细而愤怒的声音在空中响起:“又是你们这些人!还要来欺负人家吗?别太过分了!”
几个人同时怔住。这是九少爷的声音吗?怎么听上去这么生、生疏?还透着一股让人心虚的委屈劲……
声音又道:“不要以为人家就怕了你们,哼,现在就给你们这些坏蛋一点厉害看看!”
顿时,狂风大作,漫天的大雪扑面而来。
——冷!冷得眼睛睁不开,冷得牙齿都要掉了!
公孙宁怒道:“你这妖魔,此处地脉果然是你搞的鬼!”
那声音道:“你才妖魔呢!哼,你们就在这里变万年冰雕吧!”说完,便如消失了一般再不见动静。
又是一阵风雪,磨盘大的冰块铺天盖地砸下来,几人顿时乱成一团。
玄夜月被一块冰溜进脖子里,“噌”地跳得老高,鱼一样地扭着身子,哇哇大叫。等他不再哆嗦之后,转头一看,四周竟没了人!
有没有搞错?前路后路居然都被硕大的冰块封死了!
老大,你你你们都跑去哪里了?
冰天雪地中就余他一人茕茕孑立——不,还有旁人——从冰块中闪出几对绿莹莹的眼睛……这么一方小天地里,立马又多了四五只冰巨人与他做伴。冰块咯吱吱地扯出人形,巨人大哥们转了转方块脑袋,一同吭哧吭哧地向他迈过来。
我的妈呀妈妈呀——
另一边,砚华只觉得人都要被吹飞了出去。突然面前风雪一滞,她用力张开眼,看见一袭白衣的背影挡在自己身前。
“师兄?”
对方回过头,对她淡淡一笑。砚华脸上一红。是路烟狼。他的身上沾满了雪,青衣好似染白了一般。
“没事吧?”他转过身来,护住她,似笑非笑的,“抱歉,我不是你师兄。”又来回转头看看,“哎呀,队长他们莫非都被吹出去了?”
砚华蹙眉飞快地瞧了他一眼,又别过了目光。不大自在。不知何时起,她看他时便不大自在。心中有点躁,目光有点慌,脸上还会有点热。她一点也不想让别人看出,格外不想让他看到。偏偏这时路烟狼问她:“小木头小姐,你脸红什么?冻的吗?”
她一瞪眼伸手就把他往外推,人还没推出去,“阿嚏”一喷嚏打就在了他身上。路烟狼叹了一口气,张臂抱住她。她还在挣动,他又用力抱紧。
“好了,就算你瞧着我厌烦,也别冻着自己。你若冻着了,队长难保不宰了我。”他轻轻地笑,低头在她耳边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谁在生气……砚华嘟着嘴,没再挣动。她并不大想依着他的话,只是,实在很温暖。他的怀抱很温暖,她已经不是第一回知道了。
她低着头,又听他叹息一声:“砚华小姐,你这个样子,真让人很不自在呀。”
他竟说不自在。砚华终于忍不住,忿忿问:“你有什么不自在的?”
“你呀,老躲着我,不和我说话,不和我笑,与以往差得太厉害了。我于是想了好久,刚刚终于想明白了,是不是……在客栈那天晚上,我气着你了?”
心里重重一惊。他一针见血挑破,她反倒说不上话来了。
那天晚上,她毫无预兆地被他轻薄了两次,以前,从未有哪个男子敢对她般无礼过。
“果然是因为我做的坏事呀。”路烟狼轻叹,“那,你别生气了,小狼再也不敢了。现在就郑重地和你道歉,好吗?
她一怔,脱口道:“谁要你道歉?”
路烟狼眨眨眼睛,“不要我道歉,那你不生气了吗?”
“……不气了。”
“真的?”
她抬起眼,琥珀色的眸子含着几分屹然瞪他,“说了不气就不气!”
“好。”路烟狼望着她微微笑,“那你笑个给我看?”
——这家伙!砚华咬着嘴唇,这时叫她如何笑得出来?
“你不笑?说了不生气了还这么凶巴巴地看人家,小狼好害怕……”
她只好磨着牙,用力咧开嘴——“哈哈,哈。”
“好难看……”
“闭嘴啦!你、你还有空笑!”砚华高声道,“你身后——有冰巨人!”
路烟狼侧过脸,瞄了一眼身后咚咚走过来的冰巨人,呼了口气,“真烦。”他伸出手,掌上蹿出火焰,轻轻一扬数发火球就射了过去。冰巨人顿时被一片火光包围,没一会儿就化做了一摊水。
砚华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他,“你……怎么会——”她从没见他用过火术,而且是这样这样厉害的火术,他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路烟狼把手上的火送到她面前,又一口气吹熄,“别这么惊讶嘛,我和你说过啊,我的身体里吞了一个太阳。”
“什么太阳?”她记得他这句话,可是当时听不懂,现在也不懂。
路烟狼于是又低下头,悄悄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砚华眼睛瞪得更大,“不可能!”她喊出来,“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路烟狼笑道:“无论如何,它就在我身体里。它烧毁了我原本的木之力,我只好暂时借它的力量一用咯。”
砚华咬上嘴唇瞪着他,“你——好狡猾!”
“呵呵。”他笑,“我总不能平白被它烧死。趁它还在,先用一用,至少现在能保护小姐你的周全。”
“谁要你保护……”
“你不要吗?”路烟狼望了望前方,又一只雪怪不知何时冒了出来。他扬起下巴,“喏,你对付得了吗?”
“不……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告诉你,我其实已经自己学了雷咒——”
“好。”他于是放开她,“那试吧,我看你打。”
砚华鼓起一口气,开始念“雷鸣四野”的咒诀。念到一半,雪怪的长手已经倏然到了眼前。她“啊”一声尖叫,慌得直缩回身子。再听“噌”一声,一面火墙竖起在前方,雪怪一时被隔住,怎么也过不来。
路烟狼挑着嘴角看她,“还要打吗?”
砚华固执地站起来,“打!”
“真是的。”路烟狼叹道,“你以前不是很乖吗?站远些,让别人来解决岂不更轻松?”
她咬着牙,“我宁愿自己变得厉害起来,难道要让人帮我一辈子吗?”
“有什么不好?反正你有那么厉害的师兄,还有老爹。一直被人疼着护着,多少女人求还求不来。”
“我不要……”砚华道,“我、我不要一直靠着别人。为什么自己不能保护自己?若只剩一个人的话,岂不是很危险?还有,你为什么说‘女人’?”她不满地看他,“难道女子就该这般没用吗?”
路烟狼失笑,“喂,这不是有用没用的问题。有人就是愿意一辈子守着别人,不是你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你。你赶他他走他都不走,所以说,这种便宜不占白不占。”
“那你呢?”
“我什么?”
“小狼你也喜欢被人保护?”
“哈,拜托你,我用得着被保护吗?就算想也没人愿意啊。唉,我早习惯一个人孤苦伶仃浪迹天涯了,哪还敢有那种奢望?”他叹息道,“不过,我倒真希望有个人能疼着自己,生病的时候替我治病,冷的时候为我做衣裳,陪我一起种点花,种点菜,养养小鸡和小狗,再四处看看风景,每天一起吃热腾腾的饭。”
连他也有这样的心事。砚华目光回转,又问:“那,你愿意去保护别人吗?”
路烟狼稍微顿了顿,便说:“一辈子的话不敢保证,不过,现在这里,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他望着她微笑。
“不用你!”她低低地嘟囔,“我自己来!”
“好,”他退到她身后,“君女侠喜欢亲自出手,小狼便靠边站。你尽管放手去打好了,有我在,不会出什么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