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是无边无际的林海,杂乱的茅草肆意生长着,足有人半身高。
腰间只兜着一条烂草裙的少年,在拥挤的荒草丛中艰难穿行,硬是挤出一条道来。
手中舞着长矛不断向身前扫去,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脚下的安全性,时不时惊起几只雀儿,运气不错的的话还能看见几只兔子野鸡窜出。
荆棘刺枝将身上割出一道道血痕,全然不见一块好肉。
虽蓬头垢面,却仍然难掩眉间英气。
少年正是乐晨,凭着自己的感觉顺山林走势一路行来,这已是第七天。
途中只得喝些露水,靠着被鸟吃剩下的烂果勉强果腹,其他的也不敢吃,怕毒死。
至于肉,那是没有的,小的逮不住,个个跟成了精似的,大的,真遇上了还不知道谁吃谁。
好在一路小心走来也算有惊无险。
“奶奶的,这狗屁林子到底有多大”
乐晨嘴里哼哼抱怨,虽然说着,却也没停下脚步,依然蹒跚着向远方走去。
又不知继续走了多久,地势渐渐便开阔起来,噤声细听,仿佛前方隐约有人声传来。
“饿出幻觉了么,这荒郊野岭的,那会有什么人?”
乐晨自嘲道,却仍按捺不住内心的一丝期望,向前奔去。
猛然间,远处似乎有个身影走动,看不清楚脸,只是依稀可以辨认出是个猎人模样,嘴中似乎在唱着些山间小曲儿。
终于见着人影了,乐晨就如同当年发现风暴角的迪亚士一般,激动的全身肌肉都在颤抖,心中恨不得抱住他亲一口。
一时也顾不上想太多,连忙一边大声呼救,一边向那个身影跑去。
“大哥,救命啊!请留步啊!”
像是听见了后面的呼喊,那道身影顿了顿,警觉的扭头望来。
见是个野人似的少年,便松了口气,手中抬起的钢叉也稍稍沉下一些。
闷声喝道:“你是什么人,叫俺干甚?”
乐晨遥冲着对面大汉一拱手,朗声说道:
“这位大哥,我前些日子误入了这山林,迷了方向,望大哥能给我指个路。”
等到跑到身前,乐晨这才有机会打量起眼前的大汉。
汉子手里拿了一把齐眉钢叉,肩上抗着头牛犊子似的野鹿,约莫二十来岁。
虎背猿腰,只穿着条犊鼻裤,上身打着赤膊,露出一身精瘦的腱子肉。
浓眉大眼,满是敦厚老实的面孔中略有些木讷。
在乐晨打量的同时,那汉子也在紧紧盯着乐晨,像是思量着什么。
乐晨见状,又瞅见汉子握着的那把狰狞的钢叉,忙将手里的寒碜石矛抛在一旁,举起手来,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
生怕被他误会,这要是不分青红皂白给了自己一叉子,那可就真没地儿说理去了。
好半晌对面汉子才回过神来,指了个方向粗声粗气地说道:
“离这儿最近的集镇也要走五六十里山路,跟你说了你也不晓得,若是这会还赶路过去,怕是天黑也到不了。俺就住在前面那座山脚下,翻过去便是,你要是不嫌弃,就到俺家先住上两天,过段时日俺去镇里卖皮子再稍你过去,怎样?”
“那麻烦大哥了!”
乐晨心中也有些欣喜,世上还是好人多的嘛,便答应起来。
毕竟有人一起自然更好些,也能有个照应,总比自己单独在这林中到处乱钻要强的多。
还要总祈祷着莫要遇到野兽,一不留神就变成了花肥。
“不知大哥怎么称呼?”
“叫俺武大就好了。”
“额,不知武大哥是否有个弟弟,叫武二的?”
望着武大那十分壮硕身材,乐晨不由邪恶揣测一番。
“啥玩意?”
“咳咳,没什么,武大哥咱走吧。”
乐晨扛起自己的石矛,紧跟在武大身后。
作为这辈子遇到的第一个人类,乐晨也感觉自己同武大哥蛮有些缘分,一路上不停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二人之间关系也渐渐熟络了许多。
走路间,武大腾出手来拍了拍肩上的野鹿道:
“你今晚有口福了,鹿肉可是好东西,大补!瞧你这身子骨瘦的跟个娘们儿一样,你武大哥晚上得好好给你补补。”
武大望着乐晨,嘿嘿笑了两声,又大声说道:
“把你那小木棍扔了罢,顶个屁用,俺到时候弄把小刀给你防身”
粗亮浑厚的嗓音震的耳膜都有些生疼,武大哥憨厚的面容加上爽朗的性格,给乐晨的印象极佳。
又想到前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不由得心里更多了几分亲切,连忙说好,不过倒也没有将手中石矛丢掉。
看着武大哥扛着百八十斤的鹿肉一路走来,像个没事人一样,气息也显得十分平稳。
乐晨心中一动,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武大哥,你知道修行么?或者叫修真炼气古武什么的?”
“修行?俺不晓得,不过练武俺知道,在镇上就有练武的,俺上次就看见有人一拳头砸死了头牛,好家伙,壮的很。”
武大的眼神似乎有些闪躲。
说完便沉默下去,不再说话,只在前面带着路。
“嗯,这怕就是低配版的修行了,以武入道。”
乐晨心中颇点着头,在身后想道。
……
……
“昂,到了!”
身前汉子雄厚的声音传来。
乐晨听闻便抬头望去,眼前是一片较平坦的阔地,坐落着两间不大的茅草屋,被人用竹篱笆围了起来。
一口青石砖垒成的井,旁边喂养着些鸡鸭家禽,屋后面栽种了不少小菜,一条细窄的田陌阡道弯弯绕绕的延伸着,消失在远处视线的尽头。
俨然一副农家景色。
走进院来,武大将手中猎物往地上一摔,扬起了阵阵灰尘,拍拍手道:
“差了些,你莫要嫌弃。”
又指了指那幢稍小些的屋子继续说道:“屋里有桶,你自去提水洗洗罢,去去灰,看你这一身也不成个样子。”
武大的态度跟之前似乎有些不同。
说完便进屋拿出条裤衩扔给乐晨,蹲在地上给鹿剥起皮来。
乐晨见状,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手将石矛倚在篱笆上,提桶水自顾进屋去了。
冰凉的水珠拍打在身上,把乐晨这几天的疲惫冲刷掉不少,被荆棘割破的伤口在这刺激下,微微有些发痛,像是在跟自己控诉着这几天的遭遇。
乐晨打量着自己面孔在水中映出的倒影,又抬起手来看看,心中感叹:
“这次老天爷倒是对自己不薄,生得一副好皮囊,皮肤更是白的跟去皮萝卜似的,这要是搁在上辈子,妥妥的小鲜肉一枚。”
似乎又想起某个拍着篮球的身影,
呕…不行了…
乐晨吓得赶紧驱散脑海中的念头,随意擦了擦便穿好裤子跑出门去,像是身后有什么恐怖事物一般。
“以后还是要多晒晒得好。”
走到院中,武大正蹲在篱笆下面,拿着一把剔骨刀在侍弄着早已被残忍分尸的鹿兄,挥砍间溅起不少碎沫,沾在脸上盖附着斑驳血迹,有些令人害怕。
武大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少年,让他怔怔有些出神。
与刚才如同二人模样的乐晨,若他是个读书人,定然要称叹一句:
好一个浊世佳公子,白玉雕刻般的五官,明眸皓齿,流光溢彩。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不知以后要误了多少女子终身。
武大低下头,在心里琢磨了片刻,指向房门缓缓说道:
“你先去睡会吧,待俺弄完这头鹿肉,晚上再叫你开荤。”
乐晨觉得武大看自己的眼神似有些不对,倒也没有细想,这几日奔波确实让自己身心俱疲不堪。
欣然便接受了这个建议,独自走进屋去。
床不大,是用几块大青石堆砌而成,又被打磨的四方很平整,有点像前世的炕。
上面铺满了一层厚实的稻草,空荡荡的,也没有些被褥枕头,好在天气并不十分冷。
况且这几日风餐露宿一路走来,有个地方可以容身便就谢天谢地了,乐晨心里那还有什么挑剔?
躺在床上,嗅着身旁沁人稻香以及微微有些让人作呕的汗臭味,心神一直紧绷着的乐晨,很快便沉沉睡去。
此时若是他往门外看一眼,便会发现武大正在诡异的盯着自己,满脸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