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霜儿你不说,那便算了吧?”季枭寒那句霜儿,几乎让苏染霜羞得无地自容,她自小长大,还从未有人如此亲昵旖旎的喊过她的名字,这人……这人不是端方雅正,清冷矜持么,怎么就……
季枭寒说不逼就不逼,他松开对苏染霜的桎梏,转身欲走。
苏染霜知道,这人才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连忙拉住他的衣袖,低声说:“我就是那个住在苏家田庄的霜儿,昨夜有贼人杀了我嬷嬷,我不得已才来苏家调查的。”
“你觉得,杀你的人在苏家?”季枭寒的眸子一寸寸的收紧,最后只容下一个苏染霜。
苏染霜不敢点头,她只低着头说:“当时那些人是穿着苏家的家丁衣服去的,他们不问缘由,便杀了我家嬷嬷,我只是想来看看,苏家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家,我嬷嬷的死是不是与他们有关。”
“那你便好好调查,但是调查结果,你要与我分享。”他虽然没说后面的话,但是那眼神便已经很具有威胁意义了。
苏染霜错愕的看向他,不知他这是何意。
季枭寒却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一句:“以后,我会时常上门走动。”
不知为何,苏染霜觉得自己就好像待宰的羔羊,而季枭寒,就是那胜券在握的大灰狼。
苏染霜有些害怕与季枭寒目光对视,慌不择路的想要远离他,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却不知为何,脚底打滑,直直的朝他扑过去。
季枭寒不疾不徐的伸手搂住她,却因为承受不住两人的力道,跌坐在椅子上,形成了季枭寒坐在椅子上,苏染霜扑倒他的错觉,季枭寒淡声讽刺:“你这杀人的手法倒是猎奇。”
“抱歉。”苏染霜吓得推开季枭寒,想要起身,可却再一次扑了回去。
她的女性象征磨磨蹭蹭,弄得季枭寒克制不住的心痒痒。
他一把掐住苏染霜的腰肢,冷声说:“你若是旁的女子,我就当你是勾引我了。”
彼时,那个会勾引人的旁人转过回廊,正朝这边走来。
季枭寒一把托起苏染霜,将她立在自己旁边椅子的后面,与她保持了距离,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用手支着额头假寐,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行家里手。
被当成稻草人移走的苏染霜:“……”
苏欢欢进来,就看见季枭寒支着头在睡觉,而苏染霜早已收拾好自己惊涛骇浪的心情,低头耷脑的立在那里,好似从一开始就没移动过一般。
听见苏欢欢的脚步声,季枭寒睁开眼眸,正了正衣冠,恢复了他的端方雅正。
之后直到离开,季枭寒都没有再正眼看过苏染霜一眼。
是夜,苏家人聚在一起喝甜汤,苏染霜站在苏欢欢身后,却见一家丁模样的人慌不择路的跑进来。
“胡闹,怎么这么没规矩。”苏夫人呵斥。
那家丁跪在地上颤声道:“老爷,凤凰村田庄走水,被夷为平地了。”
听到凤凰村,苏染霜凉薄的抬眸,看苏父同苏夫人的反应。
苏父先是呵斥:“一处田庄而已,烧了便烧……那,那里的人呢?”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开始慌乱。
苏夫人倒是从头到尾,看不出任何异状,坐的笔直。
可她越是这样坐得笔直,舒染染越是觉得,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一切。
莫非,真跟她有关?
那小厮回答说:“搜出了两具骸骨,但是一碰就成齑粉,我们不敢动。”
齑粉,成齑粉了。
苏染霜任凭心痛一圈圈的激荡在她心口,让她能保持清醒,让她记得,自己的深仇大恨。
只是,为何尸体是两具?
田庄素来只有她与嬷嬷两人,怎么会多了出了一具尸体?
这又是谁干的?
“都成齑粉了?”苏父颤声重复,他怔忡的看着某一处,一句话说不出来。
苏夫人见状,冷声道:“你们都退下,都退下。”
不知为何,方才她还坐的笔直,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便哆哆嗦嗦,连句话都说不好了。
下人们鱼贯退下,苏染霜也欲离开,却听苏夫人说:“慧儿,你将大小姐也带出去。
“母亲……”苏欢欢想反驳来着,可苏夫人用从未有过的严厉表情看着她,她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出声了。
可出门后,她却气愤的道:“你不让我听,我偏生要听。”
她不但自己听,还要拉扯着苏染霜,“你别走,我们一起听。”
苏染霜正愁找不到由头,既然苏欢欢主动提起,那她自然不会拒绝,两人便倚着门框,偷听屋里苏父与苏母谈话。
“我们……还是愧对她了。”苏父喃喃道。
苏夫人用手绢轻轻的摁了摁眼角,低声说:“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一看见那孩子就胸闷气短,如何会害她在田庄这么许多年,如何……我才是愧对她,我这个母亲,算什么母亲啊?”
愧对么?
不知为何,苏染霜听见他们迟来的忏悔,一点感觉都没有。
“罢了,你是她亲娘,你还会故意害她不成?反正她已经去了,又烧成齑粉,那便命人在那里给她造个坟墓,将她埋葬在那田庄原址上吧。”苏父道。
苏夫人诧异的看着苏父,“老爷要以什么名头给她立碑,您要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她一个小孩子,要什么名头,墓志铭便写苏大,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苏父显得有些不耐烦,两人就这么尴尬的结束了谈话。
暗夜中,一滴热泪滴落在苏染霜的手背上,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亲生的父母,就这样打发了她,那一点可怜的悲伤,最后也抵不过他们其他的目的,瞬间消弭。
越是这时候,她越是思念王嬷嬷,这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也只有王嬷嬷了。
之后苏染霜被安排在苏欢欢院子后面一间简陋的房间住,晚上不该她当值,服侍苏欢欢睡下后,她便回到那小屋里。
从昨夜到现在,她紧绷了一天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下来。
苏染霜倚在门边,任凭眼泪肆掠。
可她终究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默默的任由眼泪从眼底飞溅到地上,砸成一粒粒的小珠子,就如同她已经被伤的没一处完整的心。
忽然,一道人影闪过,在苏染霜的尖叫未出口前,他单手扼住苏染霜的脖子,紧紧的贴在她背上,在她耳边说:“是我!”
苏染霜遭逢巨变,两次都是这个称得上陌生人的未婚夫给她力量,她悲从中来,顾不得男女有别,转身埋首在他怀里,双肩颤抖着,虽然她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但季枭寒知道她哭了,因为他的衣衫被她的泪水浸湿。
季枭寒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沉吟片刻,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想哭便哭吧,没人听得见。”
他若不说,苏染霜或许还会赖在他怀里多一点时间,他说了后,苏染霜反而矜持的退开,低着头瓮声道:“让侯爷见笑了。”
“当初我父母骤然亡故,我年少便要承担整个风月关的政务,无助的时候,我也曾想大声哭出来,可……”可他不能,因为他是镇远侯。
苏染霜不知他提起亡故的父母是为何意,可是她能懂他的无助。
就如同季枭寒懂的此刻苏染霜的无助一般。
“侯爷是有事么?”苏染霜很快恢复镇定,这让季枭寒对她更加刮目相看,一个弱女子,接连巨变,她居然如此坦然,这城府,也非是一般的女子能比的。
季枭寒对她的态度,也较之以前好了一些,“我来,是想告诉你,田庄多出了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