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我府上宴请,各位可带家眷来一起欢庆。”
众将领命退去。
“军师,赵将军且先留下。”
吴常熙和赵恒二人脚步顿住。
回头便看见张定远唤人捧来一箱珠宝。
“昨日之事我已有所耳闻,军师虽教徒无方,但事情不大不小,看在某的面子上,赵恒你且收下这些,权当赔礼,往后不再计较。我大楚文靠军师,武靠将军,两位应该明白自己的位置,也希望二位能和睦相处。”
这话语间虽是道歉,但其中态度不言而喻。
吴常熙点头。
赵恒却抱拳道:“属下不敢,今日柳老夫人来信,我方知原来云婧姑娘是为了柳姑娘的事情才如此,姑娘虽莽撞,但我也出手太重,才希望军师不要计较。”
“哪里,徒儿莽撞,冲撞将军,是长风的不是,本应今日上门赔礼才是。”吴常熙自然回应道。
“不必了,柳老夫人也强调过,姑娘家不好亲自抛头露面,此事便不再计较,军师不必多虑。”
吴常熙听到暗自此松了口气,两人一阵寒暄,赵恒便动身赶了回去。独剩吴常熙和张定远两人。
“怎么,还委屈了?”张定远斜睨了一眼。
“不敢,只是赵恒将军今日忽然如此大方倒是令我有些意外,要是换做以前……”吴常熙没再说下去。
张定远笑了笑:“你就是想的太多。打仗你在行,可是人心,你却没有看的那么的通透。”
吴常熙略显失落。
张定远拍了拍他。
“小子,今晚家宴带上你徒弟一起吧。往年中秋家宴你都不参加,我都由着你,今年必须来。”
“这……好吧,属下告退。”
“这还差不多,去吧。”张定远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吴常熙出了府,小厮清书正候在门外。吴常熙飞身上马,便让清书去了柳府去请云婧晚间赴宴。吩咐完毕,清书一揖而去,吴常熙却策马奔出了城。
每年八月十五宴请都能逃过一劫,今日可不行了。
还是早些去祭拜父亲母亲吧……
这些个征战沙场的人,打仗还行,喝酒可是更行,每次喝酒还要叫上几个舞女助兴。自己酒量一般,真架不住这样。
这也是他每年中秋家宴都不去的原因。说起家宴,过年端阳什么的没有理由推脱则必须要去,上元节大家都是集体出去闹灯,有军情的情况下也是自己来处理。有时去有时也能不去。
唯独八月十五,占着个祭拜的好理由,他每年都不必去,可是今年……
她亦不在,这热与闹,于自己来说,又有何意义。
到了一处荒野,吴常熙下马,拨开慌乱的杂草走上了一段路,便远远的看见了一陇不算起眼的土包,土包前有个几近腐朽的木头,已是快认不出上面还有字迹的样子。
吴常熙缓缓走到朽木前,跪坐下来,一手轻抚朽木,感受着上面已经斑驳不清的文字。
沈静娴之墓。
当年山崖下,不知是否是大河冲去你的尸首,还是你真的活着。
如果你真的活着,想必你已经不愿意再见到我了。
吴常熙垂眼,眼里尽是麻木,他想哭,却不知为何哭不出来。或许自己亦不曾深爱过,又或者,常年冷血,自己早已不知道自己还能爱一个人。
可若不爱,为何自己却如此难过,如此在意。
而他知道她明明也是爱自己的,但是她却能可以一瞬就忘记了爱,转而恨之入骨。
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情?
吴常熙依稀记得那个感觉,可是,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脸,就好像两个少年在一起的时光就像是梦一场。就好像这坟前的字,明明在心里记得分明,却偏不记得清楚模样。
如果,偏偏这世上有因果却总是没有如果,就像造化弄人却总是不爱人。
吴常熙叹了叹气,缓慢的站起身道:“明年我再回来看你,今年,将军叫我去赴宴,我……抱歉……”扭头转身便走。
此时夕阳如血映照在大地上,给坟包渡了一层淡淡的光,吴常熙跨上马,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好像,自己总是在说抱歉,但从来没有一次真正的觉得自己错了。
吴常熙无奈一笑,心里默默念着:“这次,是真的抱歉。”
云婧待在吴府坐着有些心发慌,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了这些人,心头时不时的堵得慌,当然不是别人给她添麻烦,倒是她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不错了。
此时她想等师父回来,但是这么久也等不到师父,不知道是不是出什么危险了,便快步出门想去寻他。
没想到一出门就和一个人撞了满怀,云婧一头不小心撞进吴常熙怀里,等再抬眼一看满是惊喜:“师父!”
吴常熙按下心中慌乱,嘴上说道:“怎么慌慌张张的?”
云婧笑嘻嘻道:“师父这么久不回来,徒儿担心想去找师父。”
吴常熙听到此,脸上的表情也柔和起来:“师父这不是在这吗?”
继而板着脸说到:“你看看你,头发都乱了,回屋换身衣裳梳妆跟我走。”
云婧被吴常熙拉进西厢房,把一堆准备好的衣服丢给了云婧,勒令她立马换掉。
云婧不高兴的撇撇嘴,但还是乖乖的抱着衣服钻到屏风后面。
吴常熙看到自家徒儿去换了衣服,自己也去正屋拿起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
但是他没立马换上,他抚摸了一下衣服的一角,原来这是一件缝补过的衣服,但是那一角缝补过的痕迹过于突兀,本来是让清书帮自己备一件衣服的,没想到却备了这件,吴常熙苦笑。
最终还是把这件衣服收起来。
若是她在,他宁愿穿着这件她缝补的衣服,哪怕花纹过于突兀,哪怕众人嬉笑。
最终吴常熙换上了一件淡淡青色的道袍,系上了宫绦,重新束上了头发。
等他再出来时,正好西厢房走出来人,但是云婧还是披散着头发,可怜巴巴的望着他。
吴常熙笑道:“怎么,要我帮你梳头?”
云婧轻轻的应了一声。
吴常熙让云婧坐在板凳上,一双美目对着镜子,似乎是真的不知自己长着一张如何的脸庞,不知道自己曾经容色倾城,眉长若远山含黛,眼波横转,少几分大家闺秀的娇贵,多了几分骄傲和灵气。胭脂拂,唇如含朱,两颊略施薄粉,一笑宛如夏日骄阳,那么明艳又那么火热。
乌亮的头发一点点向上挽起,发饰不多,一两只簪钗固定即可,额头一些碎发更显灵动,最后一把梳子在发间固定。
云婧对着镜子发愣,她从不知道,也不觉得自己很好看,她盯着自己的脸,感觉自己熟悉又陌生,的确是很惊艳,却感到更加恐慌,仿佛这张脸以后会给自己带来无休止的烦恼。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握紧手上的匕首,好让自己稍许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