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一眼静静地看着布四,也不催促。
终于,在布三急得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布四停下了比划,道:“这条裂属于贯穿裂,整个切面上到风化层位置的长度是一米三七二,直线根据弯曲程度,较直的部分可分四段,每段的距离长度依次是五十三厘米,四十八厘米和三十六点二厘米,整条裂上面有七个较宽的位置,宽度是一点四厘米,一点七厘米,一点九厘米,二点一厘米,一点三厘米,一点六厘米和最后尾部的一点四厘米。”
略微恢复了下状态,精神没那么错乱的杨昊,听到布四的话是目瞪口呆。
真的假的啊?
这比划下就能知道准确的距离?
陈松看着一脸肯定的布四,心中暗暗震惊。
难不倒这两兄弟真能做到目测距离?
“很好,你们可以先回去吧!”
刘一眼一脸赞赏地看着布三布四两兄弟。
“好的,刘师傅!”
布三点头,上前拉起还对着原石切面发楞的布四,转身离去。
两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刘一眼为什么突然喊住两人,就问裂痕距离那么简单的问题。
他们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回答的问题是多么的骇人听闻。
看到两兄弟离去后,杨昊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师傅,他们两兄弟说的是对的吗?”
刘一样叹了口气,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卷尺,递给杨昊道:“你自己量下吧!”
杨昊迫不及待地接过,拉开卷尺,在原石切面上对着上面的裂痕度量起来。
“一点四厘米……一点七厘米……一点九厘米……二点一厘米……”
杨昊越量越心惊。
陈松看着杨昊量出来的数据,一脸骇然之色,这两兄弟竟然说得分毫不差!
“一米三七二……”
当量完正中间整条的长度,杨昊就直接放弃继续度量了。
很明显,两兄弟说的答案都是正确的。
他把卷尺一收,目光涣散,一脸不可置信地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不可能!他们两怎么可能看得那么准确。”
布三布四两兄弟刚才所回答的答案和测量出来的没有丝毫误差,将杨昊心底里的那一丝仅存的自信直接击毁,就连陈松,有些呆涩,整个人也都在怀疑人生。
难不成随便一个人都能做到?
是自己废?
自己真有那么废吗?
刘一眼听到杨昊的话,怒道:“什么叫不可能?我之前怎么和你们说的?不要以自己的主观思维去判断别人,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
陈松和杨昊浑身一震,羞愧得脸色涨得通红。
事实就摆在面前,自己不行就算了,还去质疑别人做到的。
杨昊不甘心地问道:“师傅,他们是如何做到的?”
“熟能生巧,他们两人是甲等解玉人,这对他们来说毫无难度!”
刘一眼看着一脸颓然的两人,觉得是时候给些信心他们了,于是道:“他们两兄弟长年累月地解玉,能做到甲等的级别,说明他们对解玉是炉火纯青,切线毫无偏差,对原石上面的裂痕大小已经可以轻易分辨出宽度和距离,甚至熟悉到看一下就能准确说出准确的距离。”
陈松和杨昊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布三后面只看了一眼就能说出裂痕的距离。
原来不是自己废,而是这兄弟两人天天面对裂痕,长时间观察下,早已做到每一条裂痕的长宽都心中有数,才能毫无偏差地把原石解开。
刘一眼看着明白过来的两人,从口袋又掏出一把卷尺递给陈松,哼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总之今明两天下午的时间内给我准确辨认出表面看到的裂痕长度。”
重拾信心的杨昊,舔着脸向刘一眼问道:“师傅,那么短的时间,有没简单点的办法啊?”
“简单点的办法?”
刘一眼似笑非笑地盯着杨昊,道:“有啊!”
“是什么啊?”
杨昊一脸惊喜。
连陈松都不由竖起耳朵。
刘一眼笑眯眯地一个字一个字地道:“那就是你放弃相玉!”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两人的耳朵里炸响。
杨昊笑容一僵。
陈松直接抬头望向天空,仿佛天空中有什么东西在强烈吸引着他。
杨昊赔笑道:“师傅您又说笑了。”
“谁跟你说笑。”
刘一眼一脸严肃地喝道:“你以为相玉很容易啊,连目测表面裂痕距离都做不到,还怎么去判断内部的裂痕和原石上犄角旮旯位置的距离?与其这样,你还不如尽早放弃,我也省心!”
杨昊狡辩道:“我是说有没什么方法和技巧,总不能就拿着尺子不断量吧!”
“你要是能准确知道距离,你可以不用尺子量啊!”
刘一眼嘲讽道:“问题你能吗?不要说这原石上你不熟悉,认不出它上面裂的长度了,估计你连自己手上无比熟悉的每根手指的长度都不知道吧!”
“这……”
杨昊顿时哑言。
心中很想出言反驳,但又不敢。
在这世界上,能把自己每根手指的具体长度都量过,又毫不犹豫地说出来的人,能有几个?
这问题问十个人估计十个人都说不出!
“看你样子也是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就量一下,在距离眼睛不同的位置比划下,有时候是可以作为参照物的!”
刘一眼冷哼一声,转身向小院走去。
心中却暗暗叹息,希望两人能理解自己的苦心。
自己曾经就在这个分辨裂痕距离上吃过一个大亏!
这个亏,让他失去了人生中太多重要的东西。
“多谢师傅!”
“多谢刘师傅!”
杨昊和陈松惊喜得躬身道谢。
直到刘一眼的身影消失后,陈松才对杨昊安慰道:“刘师傅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杨哥,你也别往心里去了!”
“我知道,师傅他也是为了我好,不过我有时候问的问题是很白!”
杨昊悠悠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问问题,陈松从来都没怎么提问过,不由好奇地问道:“对了,我平时向师傅问的那些问题,难道你没有同样的疑问吗?”
陈松不假思索地回道:“有啊,怎么会没有!”
杨昊有些恼怒地问道:“那怎么没见你主动提问过?”
陈松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会问啊!”
“好你个陈松!”
杨昊气得牙痒痒的。
这像人话吗?
每次受益最多的是他,每次提问挨骂的却是自己!
陈松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笑道:“你是刘师傅的徒弟,要学相玉的是你,我只是旁听的!”
“好吧!”
杨昊顿时无言以对,幽怨地看着陈松。
陈松说的一点都没错,这完全是自己的死穴,自己能像他一样沉住气,不去问吗?
很显然,自己做不到!
“好啦,杨哥,你也别生气,最多以后我多提问下!”
陈松感觉被杨昊看得有些发毛。
“你说的啊!”
杨昊心中一喜。
陈松一脸严肃地回道:“我说的!”
心中却是一阵狂笑。
多提问又不代表一定要比杨昊先提问。
自己小时候可是在这事上吃了几年的亏!
小时候老头子在教导他们的时候,因为陈松年纪最小,老是沉不住气,常常问出些脑残问题,每次都被老头子拿来开刷,经常被骂得狗血淋头。
后面他学乖了,看到几个师兄姐不说话,自己也不吭声,反正大家遇到的问题都是一样,总有人会主动提问。
慢慢感受到沉默带来的好处,除了不挨骂之外,自己的性子也变得沉稳了一些,最重要的是,有了思考的缓冲时间后,逐渐学会了问的问题都能问到重点上,尽量避免问脑残的问题,实在要问些很白的问题,也懂得组织起令人感觉不是那么白的语言来提问。
所以深知不懂的时候就保持沉默,多听少说,言多必失永远是正确的,说话要抓重点说,不能让人听了半天还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所云,提问更是要简明扼要,戳中要点,这样才能更有效的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
想起以往的趣事,陈松笑着摇了摇头,道:“杨哥,我们抓紧时间吧,不然到时候又得挨骂了!”
“嗯!”
当下两人拿着卷尺,各自找了块原石,在切面上用卷尺不断度量着上面的绺裂,不时起身对量好距离的绺裂进行不同角度的观看,记住绺裂的长度后,再测量自己一节手指的长度和宽度,将手指放在眼前和绺裂的长短进行比对。
慢慢发现只要自己固定在一个适合自己视力和清晰的角度,通过比较两者,就能差距很细微地判断出真实的绺裂距离。
这个发现让陈松和杨昊两人是兴奋不已!
坚信只要不断锻炼,自己也能像布三布四那样,一眼就能看出裂痕的准确度。
暗中观察着两人的刘一眼,看到两人的兴奋样,欣慰地笑了起来。
外人都觉得相玉师很神奇,其实说白了也就那样,不过是刻苦锻炼的结果而已!
这目测绺裂,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
只需要长期练习,同时了解和熟知不同裂在视觉上的真实大小,及其在不同距离的视觉大小,熟练进行印象重叠,就能得知准确距离,实在难以判断的,那就直接利用已知的参照物进行比较就行。
至于参照物,自己的手指就足以!
谁看原石的时候不用手摸的?
手指是和尺子相比,无非就缺少个刻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