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平和古老师一起离去后,李千言陷入了量子纠缠状态。实际上,走到现在这个年龄和这个位置,李千言真正认识到:很多事情不知,是为福。可是现在看来,自己晚节将不保,认了一个孙儿,开始以为只是一匹千里良驹,谁知道实际上却是一头麒麟,而且已经开始吞云吐雾。
李千言现在面对两个棘手问题:
第一,要不要现在就把名平透露给集团总部。如果可以,那么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自己掌握的所有信息报备总部,但必须考虑这样做是否会对名平有利,无论名平多么聪慧,脑力水平多么优异,但总归是小孩子,拔苗助长绝对有百害而无一利。但是如果暂不把名平透露上去,那么现在自己这种行为就是等同于“抗命”,违背长老职责,就要日日接受自己人性和职位道德的双重谴责。
第二,自己如何处理名平刚才已经答应的盘家的承诺,何况还牵涉妹妹和万语。如果告知,那么自己是否应该履行中都州李家家长的告知责任,关键是,以自己妹妹和万语的识人断物的能力,很有可能会暴露“平”的身份,这一旦暴露,对于名平而言,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如果不告知,“平”的信誉何在,估计名平本身也不会认可。
李千言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屋内如火炉,房外像冰库,浑身和四周像是长满了荆棘,一动便会冰火尖针刺身。他现在一想起可能已经呼呼大睡的名平,脑门的无名火就霍霍地乱窜,真后悔刚才让臭小子这么轻易地把锅撂下跑了。
李千言想错了,名平并没有睡觉,他正在奋笔疾书。
纤细的古典毛笔笔尖在微微泛黄的宣纸上优雅地流动,一行行,古华汉字,端秀遒劲,矫若游龙;一串串,拉丁字母,飘逸洞达,翩若惊鸿。名平疯狂地把小生为自己梳理好的6门书面型测试的模拟内容,还有相关历年测试的成绩分布排列,都复制到宣纸上面。同时,把小生提供给自己的关于4门场景实测的相关内容和自己的理解,也一并复制到宣纸上面。
秋夜越发静谧,慢慢地,银辉般的月光渐渐湿润,秋夜清露仿佛在担心夜间仍在辛苦劳作的万物,慢慢地开始滋润大地。
古胜男时不时地注意着右前方不远处的古语小屋,屋内隔着淡黄棉纱窗帘的灯光,愈加朦胧,就是不肯熄灭。
“这臭小子,真是精力充沛,这么折腾一天,到现在居然还不休息。”古胜男暗自嘀咕道,就是自己也得根据特殊的休息节奏,进行夜间生物能量调节。
当名平写完最后一项幻境生存能力测试的建议后,时间已经到了凌晨3点,起身站了起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有2个多小时的休息时间,刚走到床边,就听到意识中小生害羞的声音:“名平哥哥,谢谢你!”
名平心中咯噔一下,心虚起来,假装没听到,小心翼翼地把纯白的棉毯放到床的最里面,靠床最外侧铺开自己的被子,脱下盘斧给自己准备的外衣,仔细地叠整齐,这应该是自己穿过的最好的外衣了,名平苦笑一下,随即倒到床上。
“嘻嘻……哥哥,我会准时叫你起床的,可别耽误了大事啊。”小生清甜的笑声,让故意不理她的名平面红耳热。
等到小生的笑声消失那一刻,名平偷偷地松了口气,这一天终于要过去了,想来班导爷爷、阿奶和姑奶都已经休息了吧,只有自己才会这么辛苦啊!顿时觉得自己伟大的名平,5秒钟没要就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如果这个想法被仍然还在踱圈的李千言知道,可能会真的控制不住自己,跑过来拎着名平的耳朵大吼:“你来试试你甩的锅。”可是现在,他老人家真的没有这份超距读心能力,关键是也没时间考虑名平在干嘛。
一开始的两个棘手问题,依然没有解决的头绪,牵涉的利益、关系及大局等等太大太广太复杂,根本不是自己这个脑容量能搞得定的。李千言的脸快抽成一团了,仰天望着已经快要落去的夜月,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想来现在万语和自己妹妹,肯定再等‘平’给他们回复呢。而自己也不能让名平失信,无论别人是否知道四维曲面网络中的‘平’就是现实的名平,自己都不能让小平失信。
信用对于一个人来说,就是他的作为一个人的灵魂,没有了信用,一个人也就没有了灵魂。
想到这里,李千言轻叩耳门,低声说道:“盘家音轨,请连接李千翮。”
古眭已经在几位大人物的“神目如电”地亲切关注下坐了近5个时辰,身体麻了又好,好了又麻,已经不知道经历多少个轮回了,可眼前界面还是依然如故。从一开始自己相信“平”会在5分钟内回复的自信满满,到现在如坐针毡,古眭甚至已经想到了‘平’可能在现实中遭遇了从绑架到强爆的无数种悲惨的事件。
A区0009主信息程控枢纽终端室内,气氛愈加的沉寂,古眭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呼吸了。
突然正在安详静坐的李千翮猛地站起身来,惊讶的神色一闪而过,“古眭,你继续在这里关注,万语、天泉,我们一起到003阁。”说完已经走出了终端室。
“介入全程声波干涉,确认生物声波基因加密。”说完看了一下跟上来的盘万语和丈夫盘天泉,耳语般说道“哥,您请说。”
“千翮,你听我说,别打断。我知道盘家在等一个回复。”耳中音轨中哥哥的第一句话就让李千翮心神巨震,巨大的震惊和千般怀疑,如惊涛骇浪一般一下子砸了过来,但是李千翮还是忍住没有说话。
李千言停顿了一下,让自己的妹妹稍微平复一下心情,他完全能理解自己妹妹这一刻的震惊。“现在这个回复的全部内容我不会,也不能告知盘家,可告知内容如下:第一,风暴只是引线第一阶段,背后牵涉顶级巨头的四大域的新布局;第二,后续将会有陆续的引线激发;第三,新局伊始,家族站位需谨慎。最后我个人要求是,所有的这一切,绝对不能泄露出去。之所以告诉盘家,是因为一个人的承诺。好了,就这样吧。”哥哥的疲惫喑哑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惊雷,在李千翮耳中“轰轰”炸响。
李千翮是凭着本能走到003阁的,以至于中途盘天泉一直小心地跟随在她的一边,唯恐她一个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当她反应过来,耳中音轨中已经没有了任何讯号。
“千翮,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很难看。”盘天泉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坐在最近的凳子上,仔细地看着妻子。
李千翮努力地定了定了神,同时看向盘万语和丈夫,说道:“刚才是我哥哥,传过来的‘平’的答复。”
盘万语和盘天泉,身形都是明显地一顿,震惊地对视了一下,然后又同时看向神情不定的李千翮。
李千翮机械地把哥哥刚才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现在她的心思完全乱了,哥哥的信息就像一颗巨型炸弹,毫无防备地在自己意识中爆炸。她能理解现在万语和自己丈夫的心情,甚至可以知道他们都在想什么。
过了好一阵子,盘万语才开口说道:“现在我们梳理一下我们能想到且可以确认的情况,我来说,嫂子和大哥补充。”
李千翮和盘天泉同时点点头。
“第一,我判定这个信息可信;第二,四大域能称得上顶级巨头的,共和华国的天河科技集团绝对算一个;第三,我判定他认识‘平’,甚至比较熟悉,但他本人不是‘平’;第四,这个信息应该完成‘平’的承诺,告诉我们盘家;第五,这件事干系太大,他应该隐瞒了很多更具体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太过惊世骇俗,或者这些信息可能还需验证;第六,势力格局调整已经开始,这将可能席卷所有家族和现有势力,而且势力越大,遭受的冲击越强。”
李千翮和盘天泉再次点点头。
“现在我再来说一下我不确定的情况。第一,‘平’到底是谁?是天河集团内部的人?还是某个家族中的人?亦或是非人类智慧体?第二,他和‘平’熟悉到什么程度?刚接触?还是有过交往?他们是如何认识的?第三,他显然因为‘平’的承诺,才透露信息给我们,而从刚才古眭交流过程看,这个‘平’似乎对你我也了解,甚至愿意透露这样能够开启极大风暴的信息。那么‘平’是不是通过他了解我们盘家?或者是‘平’直接了解到我们盘家?第四,我们是否可以通过他与‘平’建立关系?第五,这个消息,天河集团总部会不会知道他掌握了这些信息?这样的信息,是否泄露给李氏家族或者组织?”
盘万语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意识中也产生了极大压力,这让她看起来异常疲惫。
“哥哥的语气听起来很是喑哑和疲惫,这说明哥哥在告知我们的时候,心里斗争非常厉害,但是哥哥还是说了。要么,哥哥和‘平’关系很近,不愿意‘平’失信;要么,哥哥被‘平’威胁。但是如果是威胁,以哥哥的为人,他会被什么样的人威胁呢?”李千翮喃喃自语道。
“那?咱们不妨逆向设想一下。”盘天泉看盘家双璧都陷入了思想“僵局”,开口说道。“如果,大哥不告诉你他从‘平’那里获得的信息,我们会怎么想?更重要的是我们盘家会怎样做?”
“首先,我们会放弃古眭的观点,放弃对‘平’的理解。”李千翮说道。
“然后,我们会把目标放在如何挽回家族的损失上面。”盘万语接着。
“我们就会发动一切家族资源,联系中都州李家、云都州墨家、天都城和秦都州的人类联盟事务中心,甚至还可能联系北境联盟的摩珈家族等与我盘家亲善的势力,协同行动。”李千翮瞪大了眼睛。
“接着第一时间就被卷进以天河科技集团为代表的巨头博弈。”波云诡谲的风暴在盘万语眼中慢慢形成。
“然后……没有然后了。”盘天泉突然微笑起来。“所以,我们不需要现在就知道‘平’的真实身份,既然我们相信大哥,而大哥又相信‘平’,这就足够了。我们先做好眼前的准备。最好是全面配合大哥的行动。大哥本身就代表天河集团行动意志,而现在又有‘平’支持,我们配合大哥,也就是说我们也间接的得到‘平’的支持,这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平’是谁,我们只需要相信大哥就行了。”
李千翮和盘万语对视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这一次盘家双璧可真丢人了,居然没看到这一点。
盘天泉说的很对,现在的盘家只需要相信大哥就行了。
“万语,”李千翮突然郑重地看着盘万语,“我相信你肯定看出来名平那个小家伙的心思了。小家伙对你的依赖和信任,我看得都嫉妒,如果没有超乎寻常的强烈情感,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出那样一根材质非常普通,但价值无量的发簪。他不但做出来了,而且费尽心思地带上哥哥。这其中的用意不言自明。估计现在也就是你和哥哥在他心里是至亲的,至于我,呵呵呵……虽然强行认他侄外孙,估计也是他看在哥哥的面子,我还真不到如何做能真正的感动他那一颗七窍玲珑的心。我绝不会认为,我们盘家会有足够的资本让这个小家伙低头,能让他低头的只有情谊。所以……”
“所以,”盘天泉结果了妻子的话,“你过得苦,可李大哥也苦。他现在为名平所做的一切,你敢说他不是为了弥补他之前的过错?”
“嫂子,哥哥,如果名平可以证明这一切,我愿意为了这个孩子去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