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萍躺在地上睡着啦,杨石却辗转难眠。
他不是第一次失眠了,那天在被窝里哭的时候就开始了。他哭不是因为师傅对自己不好,也不是因为想妈妈,而是因为感到一种茫然。
他十岁流落街头的时候,心里想的就是吃一顿饱饭。跟师傅上山,想的是练好剑法让师傅高兴。他很感谢师傅,是师傅让他每天有饭吃。
杨石很敏感,师傅的每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心里起变化,因为他怕师傅不要自己,那他又要去当乞丐。他也很感谢李萍,李萍对他的关心、爱护让他有了家的感觉。
那天,龙天行来见自己,告诉了他杀死他父亲的人是谁。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当然记住了仇人的名字。
可龙天行说要报仇就要脱离青城,回归武皇。因为他的武功底子是武皇一脉,早晚要被看出来,除非他舍弃武皇武功不用。因为,龙天行在肖村离开他后,就是去查上官晴的根底,知道了她和杨石的家族有很深的仇怨,武皇武功会暴露他的身份。
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陷入了迷茫,他意识到他刚刚有了的“家”可能会随时失去,他已经从师傅眼中看到了。他并不想失去这个“家”,所以,那天晚上他哭了。
但杨石也是从那天开始下决心要真正修炼武皇武功,因为他要报仇就必须有超过仇人的武功,只有武皇武功才能让他变强。
今天那两个猎户的话,又让他陷入了困惑,武功变强就要杀那些无辜的人吗?以前是因为黑狼帮的人追杀师傅,他才下手杀死他们觉得名正言顺,但如果真像那两个猎户所说,他杀的是一些很善良的人呢?他还能下去手吗?
杨石真的想离开了,他要去找师叔,他要走武皇路。
真正不舍的是李萍,她已进入他的心里。
清晨,溶洞里有阳光逐渐进入。
杨石打坐完毕睁开眼睛,看着角落里的一只小鼠,小鼠也在看着他,大眼瞪小眼。
这只小鼠长的很奇特,一般的鼠都是灰色和棕色。这只鼠身上黑色,四只脚却是白色,头顶脑门还有一处枣核形白色,像多了一只眼睛一样。
刚才他在打坐,这只小鼠竟在他身上跳来跳去,看到他睁开眼睛才跑开。
他忍了这个小东西很久了,可看到它又觉得好奇,还没见过黑色的鼠呢!
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块饼,放在手心,伸出手引诱小鼠。
小鼠跑过来,跳到他手上不客气的吃起来。
他突然觉得这个小东西挺可爱,不想抓它了,看着它吃。
他又有了一个发现,这个小鼠耳朵比一般小鼠大,还是尖尖的,耳朵尖上还有一撮长毛。
“难怪总觉得那里不顺眼,原来是耳朵!”他在心里嘀咕。
“喂!你怎么好意思长的?怎么这么丑?”杨石对着小鼠小声说。
小鼠好像听懂了他的话,转过身抬起两只前爪,对他比比划划,口里还“吱吱”叫着,不知是抗议还是说你比我丑。
杨石笑着说:“还不服?”信不信我打你?
身后李萍“噗”的笑出声,“和老鼠也能打起来?”
杨石转回身,伸手给她看,说道“姐,这好像不是一般的老鼠,有灵性啊。”
李萍嘴一撇说:“老鼠有什么灵性!”
“吱吱吱”小鼠又对李萍叫着挥动前爪。
李萍无语。
小鼠吃饱了,跳到地上一转眼跑不见了。
杨石拍拍手说:“姐!我们怎么做?”
“我昨晚想了想,我们弄出个掉江里的场景好不好?”
“行!”
卞水寒站在大石上。他们已经找了半天没见到杨石和李萍的。
他身后站着两个中年人,是上官晴派来带回李萍的。
卞水寒拿出地图又看了看,没错,接头地点就是这里。
后面一个中年人开口:“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另一个中年人指着崖壁说:“那里是什么东西?”
卞水寒和另一个中年人抬头看去,十几丈高处一棵从石缝里长出的小树上,挂着一个布条,迎风飘动。
布条是绿色的,在绿色的树叶中不明显,不细看真不注意。
“看那里!杨石的短矛!”卞水寒惊呼!在挂着布条的小树上面三丈左右,插着一个黑色铁杆。
卞水寒纵身向崖壁跃过去,在几个凸起石头上借力,上到短矛那里拔出短矛跃回,回返时顺手抓下那个布条。
卞水寒看着手中短矛,哑声说道:“是杨石的短矛!”
一个中年男子从他手里拿过那个布条,布条上有干涸的血迹。
中年人和另一个人对视了一眼,看向那处崖壁下面的水面,水应该不深有石头露出。
中年人纵身踏着水面踩到一块石头上停下,低头看向水里,然后弯身从一堆水下石头缝隙里拿出一个银簪子,簪子有点弯。
江水流速很急,在江石上和崖壁上撞起浪花。被秋风无情剥离的各种叶子,载着无数离愁默默漂流。
中年人跃起返回。对另一个人说道:“萍丫头出事了!”又转头对卞水寒说道:“我们分开,你们继续想法上崖,我们两人沿江找找。”
卞水寒抱拳:“辛苦两位前辈了!”
两个中年人转身离去。
卞水寒召集众人,告诉他们杨石可能出事了。然后,分派人手开始攀岩。
在砸铁钉的两个人上到五十丈高度时,崖顶落下如雨般大小石头,瞬间砸的有五六个人死伤,崖上那两个人被砸到江里被江水冲走了。
卞水寒左臂也被砸伤,急命众人向远处退去。
崖上有人防守,无法再攀岩,偷袭已是不可能。
在一处树林外埋掉死去的两个人,还有两个人被江水冲走了,没有找到。
卞水寒心里不相信,也可能是不愿意相信杨石和李萍死了,不仅是杨石表现出的异常杀力,也不是他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而是把他当成在战场可托后背,一诺撒血而践的挚友。人与人之间相处其实不需多言,几次就可见心。
他默默看着崖壁许久,眼角湿润,泪却在心里。
拿着杨石的短矛,率队返回。
大帐里,上官晴看着那只短矛和布条,短矛是杨石的,毫无疑问。布条是李萍裙子上的,她也清楚。
她心里一阵痛苦,不由呻吟出声。这两个徒弟都是捡来的孤儿,李萍跟了她十年,杨石跟了她三年。
李萍来的时候,正是她心灵受创之时,暴躁失常,经常拿李萍出气。她清楚,虽然她后来尽力弥补,李萍心里肯定还有阴影存在。
那个杨石更让她又爱又恨,那天杨石使出一套闪龙枪法,让她生出疑问,她派人调查杨石根底,竟查出是她仇人的后人。
她几次想杀死杨石的,可下不了手。破庙里那声“姑姑”的童声喊叫,总是在心里响起。
现在,恨也好,爱也好都不重要了,她只感到一种莫名的孤独。
上官晴趴在桌子上肩头耸动,她哭了,心中那片天空有血滴落。
杨石和李萍还在那个洞窟里,杨石把短矛插在崖壁上,有点舍不得,好几次想去拔回来。这几天,他俩没有再向里面走,总有点茫然,心不在焉。
杨石看着李萍:“姐,师傅应该知道了吧?她会不会想我?”
李萍没有说话,只是在低头擦眼睛,一时的冲动不知是对是错。
那只小鼠跑到杨石身边,跳到他盘着的腿上,仰着头,嘴里咬着一个果子的柄,看着杨石。
杨石每天给它一小块饼,它每天给杨石送过来一个果子。
李萍给它饼它不吃,也不给她送果子,怎么诱惑也不往她身边靠,李萍嫉妒的不行。
杨石接过小鼠送来的果子,“谢谢!”他抚摸了一下小鼠后背。
小鼠跳在地上跑开,这次没有走远,站在向里面的洞口冲杨石吱吱叫。
杨石用手碰了李萍一下说:“小东西好像在叫我们跟它走呢。”
李萍看了一下小鼠说:“好像是这样,我们跟它走。”两人起身,点着火折子,跟着小鼠向洞里走去。
山洞一直是上坡,时常转弯。在一个洞壁的一个缝隙处,小鼠停下不向洞里走了,站在缝隙那里吱吱叫。
杨石指着缝隙说:“你要我跟着你进这里?”
小鼠转身向里面跑去,看杨石没跟上又跑回来。
杨石和李萍打量那个缝隙,上窄下宽,上面窄的地方只有一巴掌宽,下面靠地面处也不过两尺宽。
小鼠还在吱吱叫,杨石指着缝隙说:“这么小我们怎么能进去?”
李萍笑着说:“它是不是要你到它的窝里做客呀?”
杨石蹲在地上用火折子向缝隙里面照,然后把拿着火折子的手臂伸到里面。拿出手臂对李萍说:“里面比外面宽,我钻到里面一点看看。”说完,趴在地上,侧着身子往里钻。
里面是斜着向下的,越向里爬越宽,爬进四丈左右,杨石可以站起身了。杨石冲外喊:“姐,进来吧,里面能站起来!”等李萍也进来,他俩一前一后跟着小鼠向里面走去。
走了百丈远,小鼠停下不走了。杨石走到它身边用火折子向前面照去。脚下是一个断壁,前面是一个很大的空间。这里缝隙已经很宽,可以两个人并排站立。
李萍上前,两个火折子一起照,亮度增加了很多。哦里面好像一个石室,脚下的断壁有一丈多高,他们是在一个石室的墙壁上。
杨石抓起小鼠,跳了下去。火折子要灭了,他又点起一个火折子,李萍也跳了下来。
小鼠在杨石手里吱吱叫,杨石把它放在地上。
小鼠向里面跑去,他俩忙跟上,火光照耀下,这个石室里面什么也没有,只在前面有一个小门,门开着,歪到一边。小鼠跑到门里面,杨石走到门口用手扶门,门“哗啦”一声落地变成一堆碎渣。
走进门里面,杨石腰上插着的短剑,突然颤动起来,杨石用手按住,门里面也是一个石室,比刚才那间大一些。
小鼠跑到一个物体前,冲着那个物体吱吱叫。杨石用手按着的龙牙剑。突然挣脱,自己向那个物体飞过去,插在那个物体前面地上。
杨石“啊”了一声,愣愣看着龙牙剑。
李萍说道:“那里好像是一个人坐着。”
杨石慢慢走到龙牙剑旁边,用火折子照着看里面,真的是一个人盘坐着,身上蜘蛛网到处都是,蜘蛛网上落着厚厚的灰尘。
杨石伸手去清理蜘蛛网,李萍提醒:“小心不要碰到人,不要像那个门一样。”
杨石小心翼翼的撕去蜘蛛网,真是一个盘坐的人,就像没有血肉只有一层皮贴在骷髅上一样。
小鼠围着盘坐的尸体跑,吱吱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