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梁辰自口中呼出了一口浊气,缓缓收回了拳峰,算是结束了今天的早练。
他习惯性地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在身前的桂花树上刻下了一道浅痕。
“三百六十五。”
梁辰看着树干上那密密麻麻,却排列规整的划痕,心中暗暗叹道:“不知不觉,已经来到大梁王朝一年了啊。”
不得不说,时间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在经过一开始的惊讶、抗拒,甚至是绝望之后,现如今的梁辰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没有手纸、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没有外卖、没有滴滴、也没有枪炮弹药的,平淡,且枯燥的生活。
好在梁辰前世所处的特殊行业,早就教会了他如何才能耐得住寂寞。
梁辰一直自诩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人,如果天生地养的孤儿也算普通人的话。
他自小就从孤儿院跑了出来,去街上讨生活。
捡过垃圾、当过扒手、混过帮派,最后幸运地被一家健身房老板看中当了陪练,再然后,不知怎的,就稀里糊涂地干上了雇佣兵这个行当。
结果一次任务失败,竟让他在生死存亡之际,来到了大梁王朝。
大梁王朝的梁,就是梁辰的梁,而他现如今所在的这个地方,则叫做饮马镇。
地处大梁王朝七大州中的沧州。
而梁辰也从一个二十八岁的彪形大汉,变成了一个年仅十五岁,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屁孩儿。
重活一世的梁辰仍旧摊上了父母早亡的命运,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五行克爹吧。
但……
“吃饭啦!”
梁辰将手里的匕首插回到靴子中,回过头来,正看到一张漂亮的脸蛋从窗户中探出来,足以让这世间所有见过此容颜的男人都忍不住扼腕叹息。
如果不是左边颧骨上那一道长及三寸的丑陋疤痕,这一定是一位倾国倾城的漂亮人儿。
女子眼中的笑意便仿若这满园的春色,带着和煦且温暖的光。
“好嘞。”
梁辰应了一声,抬手擦了擦脑门儿上的热汗,便转身朝屋里走去。
是的。
这一世,他多了一个姐姐。
刚一进屋,梁辰便嗅到了浓郁的肉香。
桌上摆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碗。
一碗香喷喷的鸡肉汤面,点缀其上的几粒葱花更惹人垂涎欲滴。
另一碗则是单纯的白粥。
梁玉玲坐在桌边,端起白米粥,笑着对梁辰道:“吃饱了赶紧去学堂,最后三天时间了,咱们再努努力。”
梁辰在心底轻叹一声,同样笑着回应道:“嗯!放心吧姐,我一定能在这三天内培养出气感的!”
说着,梁辰将碗中的一块碎鸡肉夹到了梁玉玲的粥碗中。
不等对方拒绝,便抢着开口道:“对了姐,今天可是我重生一周年呢,你说咱们晚上要不要庆祝庆祝?”
梁玉玲微微一愣,随后笑道:“你个馋嘴猫,好,晚上姐姐给你做大餐!”
“还要梅子酒!”梁辰提醒道。
“好,好……”
梁玉玲哭笑不得地应和着。
说起来,自从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弟弟在一年前因为失足落水,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来之后,就像是一夜长大成人了一般,不仅变得懂事了许多,而且连性子也变得沉稳了。
说是重生也不为过。
就是这爱喝酒的臭毛病,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养成的,竟是怎么改也改不掉。
不过马上就是开山小比的日子了,最近这段时间,梁玉玲倒是什么事儿都依着弟弟。
她知道梁辰因为迟迟无法培养出气感,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压力一定很大。
稍微喝点酒放松一下也是好的。
吃完早饭,梁辰便迎着微微亮的天光,紧赶慢赶地朝学堂走去。
学堂的名字叫草徽书舍,教书先生姓黄,是整个饮马镇为数不多的,一气境高手。
只不过老头子脾气很怪,只收平民子弟当学生,所以日子过得并不富裕,草徽书舍这个名字听起来不错,但实际上就是一座茅草屋,还是用谷仓改的。
跟镇子上久负盛名的富家学堂,万松私塾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以梁辰这个家庭条件,想要进万松私塾,几乎就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思想感情是一样的。
想得挺美……
这会儿还不到辰时,街上透着冷清。
除了路边支起的早餐摊儿之外,只有刚刚从留香阁离开的客人们一脸宿醉地到处晃悠着。
梁辰故意在留香阁的门外等了一会儿,直到一个留着山羊胡的男人被姑娘扶出来,这才慢步离开。
身后还遥遥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
“徐大人慢走啊!”
不多时,梁辰便来到了草徽书舍的大门口,大概是因为先生还没到,所以书舍里面正传来阵阵嘈杂之声。
梁辰推开门,迈步而入,于是整座书舍突然静了下来。
大家伙儿看向梁辰的目光都多少有些畏惧。
有些人没注意到梁辰的到来,还在自顾自地嬉闹,旁边的小伙伴赶紧提醒道:“别闹了!那条疯狗来了!”
话音落,刚才还在吵闹的学生立刻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梁辰对此视若无睹,慢步穿堂而过,默默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递来了一个香梨。
梁辰习惯性地接过梨子,啃了一口,转头对那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问道:“昨天你差人送到家里来的鸡让我姐给炖了,谢谢。”
一听这话,对方立刻在脸上露出了笑容,咧开漏风的牙齿,连连道:“不关事的,不关事的,这不是马上就山门小比了嘛,多补一补身体总是好的,就算到时候开不了气海,凭借老大你这身手,至少考进叩剑门不是问题!”
梁辰没有接这话,倒是转而问道:“吴从义,你好歹也是咱们草徽书舍的招牌,打算考哪家宗门?”
那个叫做吴从义的男生满脸的谄媚,连连道:“老大您考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梁辰摇摇头,不再说话。
要是外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去。
毕竟那吴从义可是东升酒楼的少东家!
自小习武,据说半年前就开了气海,现如今已经是一名正儿八经的一气初境的修行者了!
居然会对梁辰这么个连气感都还摸不到门路的穷小子低声下气?
这个世界什么时候竟扭曲到这种程度了?
然而,周遭的一众同学们对此却是见怪不怪了。
如果说吴从义在他们中间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修道天才的话。
那么梁辰就是一个怪物!
吴从义是一气初境不假。
但梁辰可是一个以凡人之躯,硬撼修行者的怪胎!
要不然你以为吴从义的那颗门牙是怎么掉的?
就是被梁辰一记伏虎拳给打落的!
伏虎拳是草徽书舍的必修武学。
也是先生教授给大家的唯一一样武学。
虽然没有品阶,但在基础武学中,也算是小有杀伤力的拳法了。
就算没能培养出气感也能修习。
所以只要勤加苦练,自然人人都会。
但他们从未见过,像梁辰那般,使出来真的能发出虎啸声的伏虎拳!
甚至不少人怀疑,就连先生都打不出这么恐怖的拳头来!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那吴从义自从被梁辰给收拾了一顿之后,非但没有找人报复,跟梁辰不死不休,反而对梁辰卑躬屈膝起来,一口一个“老大”叫着,也不知道这货是从小就有受虐倾向,还是真的被梁辰一拳头给打服了。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一个瘦高老头儿走进了草徽书舍中。
正是学堂的教书先生,黄明德。
黄老看着书舍里的秩序井然,眼中透着一些欣慰,下意识地就想伸手捋一捋胡子,却再次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咳嗽声。
梁辰当即起身道:“先生您没事儿吧?”
黄老摆摆手,示意梁辰坐下,清了清嗓,这才慢悠悠说道:“再过三日,便是各大门派开山收徒的日子,该教给你们的东西,我也都教完了,所以从明天开始,大家如果有想在家里修习备考的,可以不再来学堂。”
听到这话,场下立刻发出了一阵阵轻微的欢呼声。
黄老听了也不禁莞尔,笑道:“昨晚从守备府那边传来消息,这一次来咱们饮马镇收徒的门派可不少,大大小小的算起来差不多能有七八家,最负盛名的自然就是南边的落日谷,另外很多没能培养出气感的同学也不必气馁,像叩剑门、双龙派、花狮会这样的小门派也可以去试一试。”
话音刚落,吴从义便忍不住开口道:“先生,听说这次鹿鸣书院也会开山收徒,是不是真的?”
黄老略微一怔,随后苦笑道:“是有传闻这么说,不过鹿鸣书院作为咱们沧州第一大宗,即便开山,恐怕也只会去州府收徒,咱们饮马镇大概是没有这种福分的。
更何况……那鹿鸣书院收徒的条件极为苛刻,普通的一气初境,是很难被他们看在眼里的。”
听着这话,包括吴从义在内的很多同学都面露失望之色。
于是黄老接着补充道:“当然,大家既不要好高骛远,也不能太过妄自菲薄,哪怕进不了鹿鸣书院,难道成为一名落日谷的弟子就不是光宗耀祖了吗?”
闻言,吴从义终于又打起了一些精神来,再问道:“那先生知不知道这次落日谷的收徒名额有多少?”
这一次,黄老倒是给出了一个比较准确的答案。
“咳咳……咳……按照过往的经验,落日谷每次开山都会在咱们饮马镇招收五名弟子,想必今年也不会例外的。”
吴从义赶紧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听说万松私塾那边一气初境的学生有十二个,一气中境的都有四个,完了,完了,不够啊……”
梁辰看着吴从义那张无比沮丧的脸,笑着安慰道:“一气中境的那四个你应该没机会赢,不过其他一气初境的跟你比起来,你还是有优势的,瞎担心什么?”
吴从义知道梁辰的意思。
他自己也对从梁辰那里学会的“进阶版”伏虎拳信心十足。
但吴从义还是摇了摇头,一脸委屈地说道:“这不还得算上老大你呢嘛……”
谁曾想,梁辰竟无比平静地回道:“如果你真想进落日谷的话,我不跟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