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十楼是妇产科的病房,在十楼有几个育婴室,那一晚,刚出生婴儿的啼哭声从后半夜一直吵到了天亮。无论那些护士和母亲用怎样的方式,不管男孩女孩,一个个张大着嘴巴嗷嗷的哭喊,鼻涕眼泪都流到了一块儿,整个妇产科病房乱作了一团粥。
这种情况,过去也有发生,有经验的老护士们都互相使着眼色,尽量几个人靠在一起。虽然她们都是医务工作者,是崇尚无神论的科学信仰,但是俗话说,常在夜里走的难免会遇到鬼。医院这种地方,闹鬼的频率仅次于火葬场和坟地,她们这些每天接触死亡的护士早就习惯了。
每个人在很小的时候,眉头之间的位置据说都有一个天眼,能够看到一些脏东西,随着年龄的增长,天眼也会逐渐闭合。从阴阳两级变化的解释,从十月怀胎到呱呱坠地,就是人从阴间来到阳间,初生的婴儿属于弱阳,身上的阴气尚未完全散去。他们小,不会用语言来表示自己看到的东西,啼哭成了唯一可以告知的途径。
医院的每一条走廊都有摄像头,每一处电梯入口和内部以及楼梯转角也都安装了监控,这座现代化的人民医院拥有了全省当时最好的设备,富丽堂皇的大楼和美丽的绿化让人觉得此处更像是一座豪华的星级酒店。
这样一幅美丽的外表下面,有几个人知道它脚下那片土地的历史。
这家医院位于省城的中心地带,如今此处的房价早就是寸土寸金了,在距今900年前,谁又知道这块土地是当时百姓的禁地。这里是南宋的监狱,里头关押的都是钦犯,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在这块土地面前的断头石上被砍去脑袋,血水让这片原本是黄色的土地成了褐色。
700多年前,蒙古人的铁骑踏平了奢华的临安城,无能的南宋大臣们带着年幼的皇子南逃,临走之前,一把大火焚烧了这座当时全国最大的监狱。数千人的惨叫声盘旋在临安城的上空,烧红的砖块成了现成的窑炉,无数冤魂在数百年后依旧飘荡在美丽的西湖畔。
这块地,也就成了历朝历代人避之不及的禁区,关于那个地方闹鬼的传说从未消停过。随着城市的发展和建设,这块土地的上空有了现在的医院,但是这个地方无论是什么季节去,只要走进了大堂,一股冷飕飕的感觉就会爬上脑门。
案子的突发性和病人的特殊性让那间调取监控的保安室里挤满了人,技术人员反复的在研究那个时间段走廊上的画面,空荡荡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一直到那两个医生出现,看不出半点破绽。
负责这个案子的是个老侦查,这种近乎无法用科学来解释的失踪让他觉得很头痛,万一等那位肩扛金星的人回来,恐怕到时候他脑袋上的乌纱帽就要保不住了。
监控视频的画面被反复的定格和进退,确定了没有冷怡然进出的踪影,他们开始把注意力集中了那名护士的身上。作为警察他们愿意相信证据,在这样的证据面前,显然那个叫邱月华护士说谎了。
“你们再找一找前面的录像,看看更早的时候这房间外面的动静,我就不信一个昏迷的女病人还能自己从十一楼的窗户上飞下去!”
这个陈姓队长决定亲自去审问那个小护士,当他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眼神不经意的瞥见了后面的窗户。
“等等!”他突然喊道,接着他马上转过头来盯着屏幕,屏幕上的走廊依旧空空如也。
“倒回去,往前倒一分钟。”他命令那个技术员说道。
视屏上的镜头开始往回走,定格在一分钟前继续往回播,画面上依旧什么都没出现。
“陈队,这段录像都反复看了几遍了,没人。”
老警察挪了挪自己的帽子,心想难道是刚才自己看错了,作为一个老刑侦,他的眼睛在四十几岁的年纪依旧能发出亮光。满怀狐疑的转过身子,才一撇,自己身后那面玻璃上再次倒影出了自己后面显示器上的画面,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身影正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陈队立刻转身一把推开那个年轻的技术员,他慌乱的再次把镜头后退,眼珠子瞪的死死的,很可惜,画面再次让他失望。这一次,他没有起身,而是选择了暂停,当他慢慢转过脑袋的时候,身后那扇玻璃上倒影的画面中同样再次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陈队没有眨眼,他怎么都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其它几个办案的同志也纷纷转过去,当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个都把嘴巴张成了“o”形。这间保安室的后墙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医院病房紧,没有多余的空间浪费,他们就在这面原本是过道的地方设计了一个保安监控室。
玻璃上倒影出的画面被反复播放着,在大概邱月华做完检查后五分钟,从病房里走出来一个女人,她的头发盖过了前脸,认不出清楚的模样,但是主治医生和护士从她的身形上还是能辨认出这就是冷怡然。而正面的显示器上,这个女人则完全消失在视频中,只有倒影的镜子中才会出现。
接下来的几个拐角监控无一不是这样,只有通过后面那扇玻璃的映射他们才可以看见画面中的女人,最后冷怡然出现在监控画面上是她走出了医院的大门,她和平常人一样只是没有走电梯而是楼梯,穿越楼层的速度也极快,丝毫看不出是一个病人。
这几卷录像带被拷贝下来带走了,有的人说那个女人是个鬼魂,也有的人说那是一个没有魂魄的人。其实后来我听河图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给我的解释是:人可以同时照几面镜子,几面镜子里也都会出现倒影是因为镜子的倒影还存在着,如果倒影走了呢?
他给我的解释很抽象,我很难理解某一天我对着镜子整理头发,然后镜子里的我对我做了一个再见的手势,接着我眼睁睁的看着镜子里的我消失了。
简单的说,一件红色衣服其实其本身是没有颜色的,只是它反射出了红色的光而已,所以人们的肉眼看上去它是有颜色的。所以,在科学上要造出一件完全隐形的衣服是可能的,它只需要不反射所有的光线就可以了,既:把光波全部都吸收进去,只进不出,就和宇宙的黑洞一般。
面对你的时候,光可以被吸收,但是如果此刻再拿一面镜子照着呢?所谓的隐身不过是欺骗了人的眼睛而已,但是它却欺骗不了镜子,因为镜子是不会说谎的,该存在的依旧还是会存在。如果我明明是在梳头,而镜子里的我却是在刷牙,那只能说我的眼睛欺骗了我的大脑,我的大脑已经产生了幻觉。这种幻觉可以让人觉得是真实的,就是这样存在的,就和查文斌被困在那条通道一样,他的幻觉和真实其实没有任何区别,太虚幻境无处不在,你认为是真的那就是真的,你认为是假的,也可以是假的,这就是所谓的假作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不过是在一念之间。
我问河图,那个出现在医院里的冷怡然到底是人还是鬼,他笑笑说:是人,一个没有魂的空洞的人,她的魂在召唤着她的身体,因为魂魄正在受着煎熬,她需要回去。
“那我呢?”超子指着自己问查文斌,他听完了查文斌说他和卓雄的遭遇之后,开始猛扇了自己一个巴掌,很疼。接着他又准备扇查文斌,不想查文斌赶紧阻拦道:“放心,暂时我们都是安全的。”
“那瞎子和你都有事?为什么我没事?”超子似乎对自己没有中招还有些耿耿于怀。
“你?”查文斌故意低头不语,然后又笑笑道:“估计人品比较好吧。”
转过头去,查文斌心想:喝了圣莲净水,这世上还有脏东西能蒙蔽你的心嘛?关于那段往事,他永远不会告诉超子,他不想让他知道他的命是那位叫扎褐的喇嘛和四位勇士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