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里,夕有着一丝忐忑,那是他生命中从未有过的感觉。他怕,怕倘若当自己再度拥抱嫣儿时,她真会如她嘴上所言的那般对他已然没有了任何感觉。不,嫣儿不会,嫣儿是爱他,一直都爱,爱得天地万物都曾为之动摇。
即便嫣儿倔强地不肯承认自己的心意,夕心想,他也能为转世的自己寻个好的开端。或许,他可以让冷傲和柳茵茵的感情进展有一个质的飞跃……
嫣儿是懂夕的,一直都懂。他的每一个表情的变化,早已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中,数世一来陪着她在漫漫的黑色世界里畅游。
此刻,他脸上那种决然,那种破釜沉舟的神态,她自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她蹙起了眉头,脸上露出少有的挣扎,红唇微动,不甚赞同:“夕,你说过,只是试验?”
“嫣儿,你明白,我想要的,绝对不止这些。”夕也算光明磊落,在嫣儿面前,毫不掩饰他的意图。
嫣儿摇头,眉头越发皱紧,话语温柔,却含着一丝嗔怪:“我们都已转世为人,虽然此刻灵魂暂时出窍,可这改变不了两副灵魂的主人已经成了冷傲和柳茵茵的事实。没有他们的同意,我们擅自使用他们的身体,已然不应该,倘若还违背他们的意愿……”
“嫣儿,你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情丝流转?更逞论,他们即是我们,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夕望了望自己的肉身,对于自己这一世所扮演的角色——冷傲这个人物,他自然了解,因为他明白,自己无论如何变化,那颗心已然坚如磐石。
“我说过,我想平平淡淡地过一世,清清静静地在世上走一遭。”嫣儿望了眼柳茵茵,突然,她感觉自己的心陡地一跳。莫非,这一世,自己还是动了心?不,不会的,她怎会如此容易便破坏了自己的誓言?
夕伸手去触摸嫣儿那张倾国之颜,可“他们”此刻都只是虚无的灵魂,即便碰触,手心也没有丝毫的触感。
“嫣儿,凤凰岂是池中物?你终究不是平庸之人,即便再伪装,也终归会有跃上枝头的那一日。”他曾许诺,他可以弃天下,而与她执手旁观时局,四海为家。可她断然拒绝,她不要他成为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土。
所以,他奋发向上,永远站在权力的顶端,俯瞰天下,傲视群雄。他想,终有一日,这股霸气会让她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辨出他的真身。果不其然,这一世,他成功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们再次相遇。
不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从自己的身侧溜走,那会让他继续在黑暗中遭受蚀骨的煎熬,这是他征服天下也不曾征服过的恐惧。
“夕,你从来都没有勉强过我,为何独独这一件事不能应了我?数世以来,就是你这颗不肯放下的心,让我无法真正平淡地度过一世。我逃得累了,你追得,难道就没有累么?”嫣儿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其实是怕,怕自己再无所顾忌地投入到他的怀抱,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的爱总是充满了惊心动魄,那样的荡气回肠会让人时时将心悬在嗓子眼儿。
他宠溺地对她道:“累了,便别在逃了。”
话音方落,他陡的感觉到周围气场有异,低头便看到脚下那团火焰正在加速熄灭。
嫣儿也看到了,她的心也同时一抽,脸上却多了份释然。她想,待这火焰一熄灭,她和他又将成为陌路,她便无需再苦口婆心地央求他放下执着了。
哪知,此时,夕陡然向嫣儿的后背一推,立马将她推向了转世的身体里。
紧接着,他也快速灵魂归位,与冷傲合二为一。
“夕,你还是这么霸道!”嫣儿心里一惊。
夕又笑了,那是一种解脱式的笑,笑意直达心底。终于,他能够在火焰熄灭之前,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一回她的存在。
此时此刻,他紧紧地搂着她,怀中那触觉令他痴迷怀念了数个轮回,今朝再度拥有,岂不令他热血沸腾?他低头,将自己的唇袭向她,吻了上去……
原本只是蜻蜓点水的浅浅一吻,哪知道,在双唇碰触的一刹那,立即有了质的改变。
难舍难分已然不足以形容……
嫣儿想要闪躲,奈何被他箍得更紧。此刻,灵魂醒来的她,不似之前不知前世的柳茵茵,柳茵茵尚且可以不顾冷傲的痛楚向他的伤口扎下银针;可嫣儿不会,她舍不得伤他,所以他箍着她时,即便她再想挣扎,即便凭借她的手段要挣扎出他的怀中也并非没有可能……
然而,她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哪怕是细微的扭动,她都不曾有。呆呆地任由他抱个满怀,只为怕他已经受伤的手臂雪上加霜。
夕看出了嫣儿眼底的心疼之色,心中随即被感动包围。
“嫣儿,你还是在乎我的。”这一句,他无比肯定,单单是从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他便可以看出端倪。
她亦不否认,只道:“痛么?”
这点痛,对于冷傲,对于夕来说,都不算什么。
可是,在这个时候,他选择了让自己弱小:“有点儿。”
他在赌,在赌她会因为心疼他而舍不得与他成为陌路。
“痛还不放开?待会儿该将伤口挣裂了。”她略蹙娥眉。
他不怀好意地笑道:“不管它,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说罢,他更加用力搂紧了她,仿佛要将她摁入他的骨肉。
横跨几世的情,漫长数百年无法排解的相思之苦,一旦泛滥开来,该是怎样的惊心动魄?绵延的热情,迅速充斥在这狭小的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