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回之前。
老妇人被鬼王爷一掌拍进了空的怀中，背后那道五指掌印内，阵阵九幽寒气从那掌印之上飘散而出。
老妇人手中的风铃也从老妇人手中掉落，掉到了地上隐进了草影之间，已然不知踪迹。
“胭脂！！”
情急之下，了空喊出了那多年未喊的那个名字，抱紧了怀中的老妇人。就如同多年之前，两人的第一次相遇。
老妇人听到了了空的喊叫，先是一楞，然后抬头看向了空的脸，突然笑了。
“你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叫我了....”
“胭脂....”
老妇人伸出手指，按住了了空的嘴，喃喃的说道，“我大概.....是要死了吧！”
不，你不会死的.....了空很想就这么说出来，但老妇人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老妇人背后的那道掌印周围，血肉已经逐渐变成青紫色，同时老妇人的身体也愈来愈冷。
老妇人本就已经已经伤了肺腑，这一掌，鬼王爷直接便将老妇人的体内的经脉尽数震碎，而掌中蕴含的九幽寒气，也随着这一掌侵蚀进了老妇人体内。
现在的老妇人，可能，随时就会死去。
突然，一只手伸向了了空的脸颊，拂去了了空眼角的泪痕。
“都多大岁数了.....竟然还流了泪....”
了空这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空的双眼间尽已都是泪水。出家人本该心如平镜，不染一丝凡尘，这是出家人的境界。了空想去阻止，稳住自己的心境，嘴中又念起那不知道什么出自哪里的佛经，但无论了空怎么努力，都阻止不了眼角的泪流下。
那便不再管它了吧......了空突然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都不肯见我......”
老妇人口中突然说出一句，了空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一个劲在那里努力抹眼泪，老妇人看着了空努力的样子，笑的更欢了。
“那你和我说说....你的佛经吧....”
“啊....啊...”
了空再那里啊了半天，平时满脑子的都是佛理大道，在这一刻，竟然一句话都想不起来，哪怕只是一句阿弥陀佛。
“那....说说那天之后..的事吧！”老妇人笑了笑，又换了个话题。
老妇人今天真的很爱笑。
了空没有问，他知道老妇人说的那天是哪天。
“那天之后，我拜了远山寺主持为师，也有了许多师兄弟，他们都对我很好.....”了空真的开始说起那天之后的事情，了空说的特别的详细，好像这样老妇人便能多听一会。
“嗯......”老妇人轻声呢喃道。
“二十年前，师傅将远山寺主持的位置传给了我......”
“嗯.....”
“......”老妇人在了空的怀中，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什么，只是好像没有发出声音。
“十八年前，我在远山寺寺门捡到一个婴儿，我收他做了弟子，取名慧德.......”
“你.....我.....”
老妇人的双眼闭了下去，双手无力的耷拉了下去，就像是安静的睡去。但了空好像没有感觉一样，还是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接下去的生活，只是脸上流的泪更浓了。
大概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了空终于停了下来，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向了怀中的老妇人，老妇人嘴角带着笑，就好像是睡着了，做了一个美梦，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看着怀中的老妇人，了空伸出手摸了摸老妇人的满头银丝，低下头轻吻了老妇人的额头，一滴泪从了空的眼角滑落。
一滴泪，从老妇人的眼角滑落。
再抬起头时，了空的双眼闭了起来，双手合十，一道道金光自了空身上升腾而起，在半空中，渐渐凝实成了一道虚影，那张脸俨然便是了空的脸，同样的双眼紧闭。
但那是一尊佛！
是了空心中的佛！
还记得那是一个梦，了空在梦中看见了一尊佛，佛告诉他，他该去寻一座寺庙，在那庙内出家，追寻佛法。
那一夜之后，了空便着了魔一般，从家里逃了出去，寻了一处寺庙，庙中的主持说他，六根未尽，了空便自己断了这尘缘，了空自己建了一座无字墓，意与过去一别，每年祭拜。
四十余年，了空似乎真的修佛的人，佛法精深，进步之快世间罕见，似乎真的把这尘缘中的一切都已经斩断。
只是总有些东西，好像一直在提醒着他一些事情。
所以后来，了空收养了一个婴儿做自己的徒弟，那是在寺庙门口的一个弃婴，身负的命格却是血舍利。这是一种极为稀少的体质，身具先天佛性，血液却能勾动天地邪道百，对于邪道而言便是最好的圣物。
但了空还是收养了他，毕竟人这一老，总是想要找点事做。
之后的十八年里，了空真的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除了每年的那一日。
但直到刚刚，胭脂在了空怀中死去的那一刻，了空才真正的发现，什么放下。
自那一日，胭脂在远山寺门口跪了七天七夜，自己却不敢去见她一面开始，自了空给自己立下那无名之墓那一日，每年的同一日还去祭拜起，自那串风铃挂到禅房檐角时，每每被风吹过响起时起。
什么放下，自己根本就从来没有放下过.....了空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是什么表情，是悲是喜、是哀还是嗔。
所以了空只能继续说下去，不敢停下来，因为一但停下来，了空便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但最终还是要停的。
停下来的那一刻，了空看见了怀中的胭脂，嘴角带着笑，就好像只是睡着了，做了一美梦。
突然，了空放下了。
四十余年都不知道怎么放下的东西，在这一刻都散了。
什么是放下，什么又是拿起.....了空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应该修佛，当年也不应该做那个梦。
只是这一次，了空的佛却是成了！
了空低头轻吻了胭脂的额头，再抬眼时，眼中已是佛，身后已是佛。
.....
其实，胭脂一共向了空问了三个问题。
其实，了空也听见了胭脂的所有问题。
其实，了空低头轻吻胭脂时，在胭脂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其实，没有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