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就像我带着大箱子到处走一样,你明白吗?就是女孩子喜欢用来装玩具的那种箱子。”
我轻哼一声,表示知道。
“箱子是盖上的。我将它紧紧按着,为的就是不让它轻易打开。我身边的人看到它,都以为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宝贝——知识学问、美好的品质、能力技巧等,只要它的盖子紧闭,就没人知道真相。结果,我突然绊了一跤,箱子掉在地上。箱盖弹开了!里面是什么,人人都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刻太尴尬了!”
“箱子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阿加特躺在长沙发上,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大睁着双眼念叨着。我坐在她身后,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察觉到她哪怕最微小的动作,我自己却可以舒舒服服地藏起来。她黑色的睫毛微微颤抖,胸脯有节奏地起起伏伏,除此之外,她可以说是纹丝不动。她的声音水流般涌来,洪亮而轻松。
“嗯。”我又咕哝了一声。这个毫无意义的声音并没有催促病人,却足以让病人继续说下去。
“太可怕了!”她的声音越来越高亢,“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随时可能被揭穿的叛徒,只不过就是由谁来揭穿和什么时候揭穿的问题。于是我躺在家里的床上,一不留神,一周就过去了。”
我考虑了一下该如何应对。我可以任由她自说自话,然后问个问题,或者干预一下。我没有问什么敏感的问题,而是问:“有人知道你箱子里有什么吗?比如说你的丈夫,他知道吗?”
“我和朱利安的关系非常复杂。”
“我知道了。”我尝试着换一个方向引导,“如果你自己把箱子打开会怎么样?或者就把箱子放在家里,你一个人两手空空地出门,如何?”
她大笑起来,发出一阵干瘪、沙哑的笑声,听起来和欢乐毫不相干。
“医生,如果箱子没了,我也就没了。箱子是我的全部!”
这场关于箱子的对话让我筋疲力尽。我的膝盖隐隐作痛,太阳穴突突直跳。为了不打断阿加特,我小心翼翼地活动了几下双腿,这下感觉好多了。再过17分钟,我就能把她关在门外,感谢一天的工作又过去了。日子正令人安心地向着无牵无挂的退休生活推进。
“阿加特,再跟我多说说,人们觉得你在箱子里藏了什么?”我心不在焉地问,同时提笔给笔记本上那只脏兮兮的麻雀勾出一只残破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