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我五岁时初见她,她是十八九二十岁的模样。
我十六岁时再见她,她仍是十八九二十苏的模样。
她姓祝,字君好。
酒肆里的人都叫她阿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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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初来的那个春天,西岐的桃花皆数盛开。
我仍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连平日里厚重的云层都纷纷散开。
太阳透过大气层毫不吝啬的将橘色的光辉普渡在她的身上。
她手中拿着刚从小贩手中买得的糖葫芦,嘴巴微张,轻咬了糖葫芦的糖皮,平日里裹上红糖显得娇艳欲滴的糖葫芦在她的映衬下好似也失了颜色。
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继而悠悠的将目光瞥向我。
她淡淡的瞥了一眼我,隔着喧闹的人群我似乎看见她在那头轻笑了声。
我脸有些发热,想走,脚却愣在了原地,像被冻久的身体麻木到不会移动。
她想了想,穿过人群向我走来,半弯下腰,把手中的另一串糖葫芦往我的方向挪了挪,声音懒洋洋的,带了点南方侬家口音,“想吃吗?,小破孩,喏。”
她的语气像是在询问,同羽毛般轻轻的打在我面颊上,也像猫爪慵懒的用爪子饶着,但我清楚的知道她是在陈述。用的是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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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十六岁的那年秋天,私塾的路被绵绵不绝的雨拉得很长,身上揣着的拾物似乎掉了也不愿意蹲下身去拾起,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晓,。
身后有一阵脚步响起,细微的,不像人发出的,像狐。
我抓紧了腿下的脚步,我始终相信从小听到大的异闻录不会是假。
狐妖,是存在的。
即使年长了后,长辈们都说那些个嘛子是为了打趣小孩瞎说的。
鞋底与青石板相撞的声音被拉长,阴雨绵绵显得似乎也不过如此。
“小破孩,停一停,东西掉了。”
挟夹着冷风的女音像是碎冰碰壁当啷响,在晦暗不明的天里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又好像拉明了这天地。
我下意识的停顿了,身体的本能却又使我的脚步加快。
“你怎还越走越快了?”
从她的语气中我分辨出她好像有些怒了,我有些后怕,却又觉得这声音无比的熟悉,像是记忆深处的被遗忘的嗓音。
她后来还是追上了我,这点直至她离开后我始终不解,却又无比庆幸,她追上来了。
她追上来后从后头揪了下我身侧的衣袖,迫使我停下。
我看到她的面容时恍若隔世,尘封许久的记忆在刹那间宛如坏了关不住的水闸般涌出一泻千里。
她的肩上挎着个小包袱,像是要离开。
从她来到西岐的时候我就知晓,她有一天会离开,听常去酒肆的人们说她在等一个人。
想来,那人是没有出现吧。
她把东西递给我,面色如同当年般随意,好像这是一装无所谓不关己的小事,但确实又,如此。
她折身返回向着离开的路走时,我又些恍然,嘴巴突然就蹦出了这么一句前句不着后尾的话。
“你是要离开西岐了吗,你可以不走吗。”
话刚落音,她回过头来,看了我眼,像是我们初见那样,她在街这头,我在街那头。“你是看上我的美貌了吗,小破孩。”
“是因为他没有来吗?”
“小破孩,”她收起调笑的语气,认认真真的看了我一眼,说“这地方我待腻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话,就像我从来没有明明白白的去正式过胸口擂鼓似的动静。
她顺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离开,雨慢慢落下,远处破晓的薄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又长又细,这悠长的烟雨好像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