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军士兵冒着砲石箭雨,拼死把一瓢瓢火油浇到云梯上,然后扔下火把点着。有时候战斗太过紧急,来不及用瓢舀,就抬起木桶,直接把满桶的火油倒下去。城墙上、云梯上和城墙下的地上,到处都淋漓着火油。定杨军的云梯瞬间便腾起了火苗,有些士兵的身上也被淋上了火油,也刹时燃成了火球,他们嚎叫着坠下梯去。接着又引着了漏在地上和城墙壁上的火油,城墙下瞬间便变成了火海,火势顺着城墙一路上窜,使整个城墙的外沿都烧着了。
城下如山的尸体很快被点燃,到处是定杨军士兵的惨叫声,到处都弥漫着衣服燃烧的味道,中间还夹杂着肉被烤糊烧焦的味道。恐怖的火势让定杨军看到后不寒而栗,惊慌后退。有些唐军士兵身上也沾上火油,被火点燃了。他们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奋力抱住冲上来的定杨军士兵,呐喊着和他一起坠下城墙,与敌人同归于尽。
唐军视死如归的斗志使敌人惊恐、胆寒。他们惊慌失措,仓皇而逃,定杨军的一波一波的进攻就这样都被唐军顽强地挡了回去。
难得有片刻的战斗间隙,战士们疲惫地靠在城垛上,不少人已经受了伤,满身是血。墙内到处也都有战死的士兵和受伤还没来得及送走的伤兵。由于天气特别寒冷,有些士兵受伤后由于来不及包扎,因流血过多而倒毙在城上,死了的人很快便冻成了僵尸。士兵和百姓们组成的救护队根本来不及救治和收尸,此时正好是战斗间隙他们才趁此机会赶紧救护和收尸。
此时李世民金色的铠甲上已经看不出颜色了,红色的大氅也已有多处被撕破,上面血迹斑斑。那些血迹还没干就冻了起来,碰在铠甲上“叮当”作响。现在他也顾不了这些,他扫视着疲惫的将士们,大声地说道:“大家抓紧休息,估计一会儿更大的进攻就要来了!”
“李兄,你怎么样?受伤了没有?”
李世民关切地问站在身边的李世勣道。
“殿下放心,末将很好。殿下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李世勣看李世民的神情,知道李世民肯定有什么任务要交给他。
“李兄,你看我们这里战况很激烈,估计其它各门也是如此。我想让你赶快骑马到各门巡视一下,若是哪个城门危险,不要请示我,立即让刘文静、刘弘基派兵增援!”
李世民走过来对李世勣认真地叮嘱道。
此时,李世民跟其他将士们一样,已经是十分的疲惫了。但是很明显,他对其他各门的情况更加担心。敌人新的一轮进攻马上就要来临,而且肯定比前几轮进攻会更加的猛烈。因此此时更需要立即检查一下各门的损失情况,防止哪个城门的防守出现纰漏。
战争的胜负有时候不是决定于最强的那一环,而是往往决定于整个布局中最弱的那个环节。一旦有哪个城门守不住,那么其他城门守的再好也必将是功亏一篑!
“是,末将这就过去,殿下您自己也要小心!”
李世勣答应一声立即骑马往各门去了解情况。
“怎么样?伤了没有?”
李世民目送着李世勣骑马走后,笑着望向累得倚靠在城墙垛上的秦琼和程咬金他们,关切地问道。
“没事,殿下放心,我们好着呢!”
秦琼和程咬金他们见李世民见问,立即站直了身体,一脸轻松的答道。
“哈哈哈哈,殿下,俺已经杀了二十多个定杨军士兵了!这回才杀得过瘾!俺已经多少天没有碰到这样的大战了。”
程咬金倒是更加兴奋,满脸的血迹也掩不住他冲天的豪情。
“呵呵,是嘛!程将军真是神勇。将军放心,呆会有你杀的,估计一会儿敌人的冲锋会更猛烈!”
“来吧,来多少,杀多少,俺老程管叫他们有来无回!”
程咬金又环顾他身边的其他将士们,颇为得意地喊道:“有没有比俺老程杀敌数量还多的?如果有的话,俺老程这一仗结束后请他喝酒!”
“有没有?有没有啊?”
程咬金看大家都笑着看着他不吱声,故意提高了嗓门。见还是没有人应答,程咬金更是颇为得意,脸上满是自豪的神情。
“哈哈哈哈,俺估计也没有吧!若论手快,有谁能跟俺老程比呢!”
“是啊,有谁能比得过你程大将军!开战前你就差点射死了一头马呢!大家说是吧!”
“哈哈哈哈,是的,今天这一仗,程大将军可是立了头功的哦!”
有人乘机逗程咬金开心,逗得大伙都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还都别笑,这可倒真是俺老程的一大功劳!有一笔账就要算一笔账,殿下您可别忘了记到功劳薄上啊!”
程咬金此时倒并不觉得别人是在逗他玩,倒是一本正经的要李世民记他的首功。看到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李世民也忍不住笑了。
“好,好!我记住了!程将军开战前差点射死敌方将领一匹战马,提振了我军士气,首功一件!开战后杀敌最多,又是大功一件!等这一仗打完后,我们就由程将军请客,我们要好好地为程将军庆功!”
李世民赶紧笑着答应下来,并大声地宣告程咬金的功劳。
“请客,这场大战后我老程请客。到时候谁也不许缺席啊,谁不喝得大醉,谁是小狗啊!”
“哈哈哈哈,我们都去,一定要喝他个一醉方休,喝他个痛快淋漓!”
众人都被程咬金的冲天豪气所感染,大家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这种欢笑一下子舒缓了人们紧绷的神经,缓和了战场紧张的气氛。
这时天已过午,军中的火头军趁着战斗的间隙送来了窝窝头和汤水。众人这时候才发现早已饿到快要虚脱了,也来不及洗手洗脸,就这么端来拿起就吃。手一抓在窝窝头上,不是黑乎乎就是血淋淋的手指印,但谁还顾得了这些呢!
相比于那些倒在地上死去的人,能张口吃饭,还能喘气,就证明自己还活着,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吃得下饭,站得起来,就比什么都感到幸福!趁这战斗间隙,赶紧吃上几口,说不定战斗马上就又要开始了。
战士们倚靠在城垛上还没缓过劲来,定杨军中的鼓号声便再次响起。而且这鼓号声一声紧似一声,伴随着定杨军“隆隆”的呼喝声和沉重的脚步声一波一波的传过来。就像是暴风雨前,一阵贴近地面的滚雷从远方渐次响起一样。那雷声伴随着黑压压的不断涌过来的定杨军士兵,仿佛要把这柏壁城炸开一个大口子,然后定杨军的士兵就会从这个大口子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入,把柏壁城内的一切都摧毁殆尽!
看来,敌人的新一轮更猛烈的进攻又开始了!
宋金刚这一次是下了血本,他几乎是倾巢出动。他一定要凭借强大的兵力把这柏壁城池攻下来。只要攻下了柏壁城,打败了李世民,那么推翻大唐李渊的统治,占领长安,便是指日可待了。所以他只是让士兵们稍事休息,吃些干粮,迫不及待地便又发起了新的、更加猛烈的进攻。
而在进攻士兵的后面,一排排陌刀手紧握陌刀,执行着军法。只要有士兵退缩或是前进稍慢,就会立毙刀下。所以定杨军士兵像是被打了鸡血一样,一波一波不间断地向柏壁城压来。
双方又是砲石横飞,弓箭齐发。而城墙下,戈矛林立,人头攒动,定杨军士兵黑压压地,呐喊着冲过来,就像海水大潮一样从四面围向柏壁城这座孤岛。突然,定杨军士兵的阵形呈纵路散开,让出了一条条通道。唐军看到定杨军中突然出现一个个像堡垒似的“尖头木驴”(一种经过改良后的轒轀车,是一种攻城工具,为四轮无底木车,上面蒙上牛皮木棍等物抵御城上箭矢,人在车中推车前行,可掩护士卒抵近城墙进行攻击),弓箭射上去根本没用,战士们极为惊恐。
“大家不要害怕,大家不要慌!”
“这东西最怕火!等它靠近的时候,用火烧它。”
秦琼见多识广,他知道这种武器的弱点。所以他大声地喊着,指导将士们怎么去对付这样的大块头。
“停止射箭,等它靠近城墙下后,用木瓜来烧它!”
李世民大声地下着命令。
“停止射箭!停止射箭!”
“传令下去,使用木瓜烧那尖头木驴!”
传令兵又一层一层地把李世民的命令传达下去。军士们开始跑上跑下,往城楼上运送木瓜,城墙上又出现了忙碌的景象。
大唐将士们听到命令,就都不射箭,静等“尖头木驴”靠近城下时,用“木瓜”(一种用木头挖成的像圆形南瓜一样的东西,中间掏空,注入火油,就像今天的汽油弹一样。)投向“尖头木驴”。
“木瓜”碰到硬物立时炸开,火油四溅,唐军士兵立即射下火箭,那“尖头木驴”瞬间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火驴”。里面的士兵嚎叫着从里面纷纷冲出来,跑的慢的大都被烧死。
“快放箭!射死他们”
李世民见定杨军士兵从“木驴”中四散逃出,立即指挥弓箭手向逃出来的士兵放箭。那些即使侥幸逃出来的定杨军士气转而大都成了箭下之鬼。其他各门依法仿效,宋金刚精心制造,企图作为特种武器的“木驴”就这样被唐军轻松化解了。
宋金刚见这种武器没有什么效果,很快就被唐军破去,便仍指挥定杨军士兵采取人海战术,向城下更猛烈地冲来。
战斗比上午更加惨烈了,双方士兵都杀红了眼,城下的定杨军的尸体也越堆越高。但是定杨军仍然是如潮似的涌来,双方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这时,李世民和秦琼他们奋力抵挡冲上城墙的定杨军士兵。正在他们激烈拼杀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可怕的“咚、咚、咚”的撞击声,这声音此时传来特别的刺耳,就像一声声炸雷一样轰击着心房。
“殿下,不好了!敌人已经冲进城门洞里,正在用冲车撞门!”
城门上的唐军士兵惊恐地大声喊道。
“什么?快加固城门,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
李世民一听就急了,他对身边的秦琼说道:“秦将军,你在这里督战,我到城门那边去!”
“好的,殿下小心!”
“陌刀手们,跟我来!”
李世民急步跑下城楼,边跑边对在城楼下面一直集结待命的陌刀手们下达了命令。
李靖建议李世民把这五百名陌刀手列作自己的亲兵卫队,但李世民一直没有这么做。但他也一直没有动用这支队伍,这是他队伍中的精锐,他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这支最精锐的部队的。
但是现在情况危急,到了要派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等到李世民率领陌刀队来到城门这里时,情况比他想像的还要更糟!
“轰隆!轰隆!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一声连着一声从城门洞里传过来。声音经城门洞的扩大,越发的震撼。定杨军用蒙了牛皮的木板掩护着,冲到了城门洞里,正在用冲车撞门。巨大的木槌一下一下地撞在门上,发出隆隆的响声,每一声都像索命的符咒一样压迫着唐军士兵早已紧绷的神经!
听着那“轰隆、轰隆”的巨大的撞击声,有些士兵已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
一旦敌人破门后如潮水一般涌进来,那就完了!
城门因为剧烈的撞击已经快要撑不住了,有些门板已经被撞断,顶门的巨型圆木剧烈地弹动,眼看就要断裂了。
“殿下,我们不如干脆把敌人放入瓮城加以歼灭!”
有军士看到城门就要顶不住了,建议把敌军放进瓮城里来,加以射杀。此时在瓮城四周的城墙上,唐军士兵们都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对破门冲入瓮城的定杨军士兵进行射杀。
在古代,在修建城墙的时候,大都会在城门内(或外)修建半圆形或方形的护门小城,用来加强城门的防守。柏壁城的瓮城就建在城门内,这是对城门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这么做!”
李世民斩钉截铁地说道。
可这时候情势已经非常危急了,眼看城门就要破了。
究竟该怎么办?
李世民眼睛紧紧地盯着门板已经裂开,即将被撞开的城门,紧张地思索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