颉利见李世民轻装出战,又听到他与突利谈到盟约等话,怀疑他们之间早有联系。他担心突利反水,自己会被两面夹击,乃遣使劝李世民不要进军,自己亦引军退却。
一场雨中对阵,李世民只率一百精兵即吓得突厥不敢上前,极大的鼓舞了唐军的士气。李元吉在敌楼上观敌瞭阵,见到李世民只率一百精骑即吓退突厥军队,在内心中也不得不对李世民的勇气和胆魄所折服。
“唉,在我们弟兄之中,二哥最具帝王之才。只可惜他生不逢时,父皇已立大哥为太子了。看父皇的意思,绝无改立太子之心。你李世民这番辛苦,这些心血可能也只是白费了!二哥,可别怪我对不住你。处在夹缝中的我也只好追随大哥,只能是对不住你了!”
兄弟之间现在闹到这种地步,李元吉也只能是深深地叹息,无可奈何。
程咬金见李世民和尉迟敬德、秦琼带着一百精兵,逼退突厥数万大军,心中十分高兴。他飞身上马,踩着泥泞,兴奋地迎上前去。
“殿下,祝贺你们不战而胜!哈哈哈哈,你们区区一百来人,吓得颉利和突利都尿裤子了!”
李世民也真的没想到,自己只带领区区一百来人,就吓退了突厥大军。想起刚才惊心动魄的一幕,现在也还是心有余悸。
但,终于硬是把突厥给吓退了,成功了!
“哈哈哈哈,程将军,这里面一大半功劳可是你的哦!”
“诶,俺老程有什么功劳,擂擂鼓,助助威,只是出了一点蛮力而已!”
“程将军,这次没有你的配合,我们还真的难以吓阻突厥的大军呢!”尉迟敬德也对程咬金刚才擂鼓的气势大加赞扬。
秦琼也手捋须髯,对他的这个三弟频频点头,用赞许的目光看着程咬金。
“真的?”程咬金被他们一说,开始有些得意起来。
“那还有假,这一次要给程将军好好的记上一功!”
李世民故意把“好好的记上一功”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殿下可不要拿老程开涮哦!俺老程在后面只是擂鼓助威,与殿下你们相比那算什么!俺在后面看到你们在突厥数万大军面前任意驰骋,随意东西,才更觉得那才是英雄壮举,动人心魄呢!”
程咬金一边说一边用手揉一揉自己的胸口,笑着说道:“你们看,俺老程直到现在这颗小心脏还‘呯呯’地跳个不停呢!”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雨中,回荡着他们四人爽朗的笑声。
唐军士气,一下子被提了起来。虽然与突厥大军力量悬殊,但每一个人都觉得,战胜突厥,并非不可企及!
双方陷入对峙之中,谁也不敢轻易出战。李世民深知颉利和突利之间矛盾重重、互不信任。李世民故意对颉利不予理睬。却专门遣书给突利,向他陈述利弊得失,并许以厚利。突利见唐军势盛,估计此次出兵肯定捞不到什么油水,欣然答应与大唐言和。颉利打算出战,突利总是含糊其词,不答应从其出兵。
就在两军剑拔驽张之时,李世民收到李靖平定了辅公祏叛乱的消息。他把消息出示唐军将士,将士们欢欣鼓舞。李世民又派专人把大唐已经平定辅公祏的战报出示给突厥。
颉利见大好的机会已经失去,万般无奈只好派突利和夹毕特勒(突厥官名)阿史那思摩求见李世民请和。李世民故意冷落他们几次,才乃与他们订立盟约,双方撤兵。
李世民身体本来就没有完全康复,此次是硬支着出兵。又遭此大雨一淋,感染风寒,一下子又病倒了。李世民怕突厥知他病倒卷土重来,便秘而不宣,一直等到突厥大军撤完,才指示秦琼他们有序地撤兵回到长安。
回到长安,李世民再也支撑不了,再次卧床不起。李渊听说李世民不费一兵一卒即退了东突厥,龙心大悦。可见到李世民重病不起,高烧不止,又非常担心。他怕东突厥再次犯境,无人能抵。他亲自摆驾天策府,看望李世民,命太医悉心治疗。
看着李世民在高烧中一时清醒一时迷糊的样子,李渊非常心疼。想着自从晋阳起兵以来,每逢关键时刻,都是李世民挺身而出,替他化解了多少难题,扛了多少重担。这大唐的江山,哪个地方不是他李世民帮自己打下来的?为了抵抗东突厥,他拖着病体,强撑着出征。他一心为国,毫无怨言地为自己分忧。这样的儿子哪一点不强于太子李建成?没有让他当太子,真是欠他的太多了!可叫他废长立幼,他又实在下不了决心。历史上的教训太多了,隋亡的教训尤在眼前,他哪敢轻易这么做呢?
李渊亲自用湿毛巾给世民降温,此时重病中的李世民怎么不让他牵挂?李渊同时也在心中不断地叹息:“世民啊世民,父皇对不起你,可谁叫你不是父皇的长子呢!”说着说着眼泪竟流了下来。
此时李世民稍有清醒,看到父皇坐在榻前,欲起身向父皇行礼。李渊一把把他按住,温声说道:“你身体不好,不要拘于礼节了,小心将养身体。”
李世民见父皇眼中有泪痕,不知是何缘故,乃小声说道:“孩儿不孝,在此重要时刻病倒。让父皇牵挂,真是孩儿的罪过。”
李渊把李世民额头掉落的毛巾又重新放好,慈爱地说道:“哪是你的罪过,是父皇在你病体未安就让你出征,为国操劳。这是朕这个做父亲的太自私,总让你一个人去支撑着国家。”此时的李渊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而变成了一个慈祥而又护子的父亲。
李世民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慈父般的关爱了。只低声地叫了声:“父皇”,泪水便夺眶而出。多少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竟控制不住。
李渊此时也不免难过。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国君的样子,他拉着李世民的手说道:“世民,你好好的养病,国事暂缓操心。父皇有一事想问你:如果突厥再次来犯,我怕你在病中一时难以起身,可派何人御敌?”
李世民沉吟了一会,说道:“父皇,能担此重任者,唯李靖可也。”两人正谈间,有太监急急来到李渊的身旁,附耳对李渊说了几句话。李渊顿时脸色铁青,简单嘱李世民好好将息身体,匆匆出去。那太监向李世民问了个安,也匆匆地跟了出去。
太监说的话很轻,李世民只是模模糊糊地听道好像是说“太子……私自……”李世民心中一凛,太子私自干什么?难道太子李建成要谋反?他马上又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李渊回宫急调李靖回长安,安排抗击东突厥之事。不久,李渊便调李靖出任灵州道行军总管,以抗击东突厥。
回到长安,李靖才发现,大唐又陷入到另一个风波中去。
原来是太子李建成见上一次毒杀李世民的事情没有成功,李渊又不许他再与李世民饮酒,实际上是提醒他再也不要打李世民的主意。李建成觉得李世民天策府兵多将广,一旦将来发生争储之事,自己无法招架。他便擅自召募长安及各地的骁勇之士两千多人,暗中加强训练,充当东宫卫士。让他们分别在东宫左右长林门驻扎下来,号称长林兵。
李建成还暗中让右虞候可达志,从燕王罗艺那里调来幽州骁勇精锐骑兵三百人,将他们安置在东宫东面的各个坊市中,用来补充东宫的警卫。结果此事被人告发到宫中。当时李渊正在天策府看望李世民,听说此事,勃然大怒。李渊立即召见李建成,把他痛责了一顿,并将可达志流放到巂州。
李靖临赴任之前,前去看望李世民。见李世民高烧虽然退了,但是身体仍然十分虚弱,便嘱咐他好好休息。
李世民叹口气道:“唉,哪里能好好地休息!国家总是大事小事不断,叫我怎么能安心呢?此次出击东突厥,我就感觉到,我们大唐内部不和,给东突厥提供了可趁之机。古人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家庭不和外人欺。如今朝廷纷争不断,又怎能缔造出一个强盛的大唐呢?”
李靖听到此话后沉默不语。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他作为外人怎能随便插嘴呢。如今的大唐朝廷上下,已明显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太子李建成为首的太子党,这一派主要以文官为主。另一派是以秦王李世民为首的天策府,主要以武将为主。两派矛盾日益激烈,此时李渊想进行制衡已经是非常困难了。
现在大唐内部纷争越来越激烈,朝臣都不知如何是好。在这种非友即敌的情况下,很多朝臣都选择了明哲保身,不敢做事。而李渊左右摇摆,优柔寡断,致使两派斗争愈来愈激烈。这哪里还看得出那种朝代重建时的勃勃生气。长此以往,这大唐政权真不知会走向何处。现在李世民跟他谈起这些事情,叫他怎么去回答?
作为一个正直的大臣,是不应该卷入党争的。但在当前的情况下,自己又如何能独善其身?李建成几次三番地拉拢自己,自己都不为所动,他怎么会不恨自己?即使自己是一心为朝廷,他们也会认为自己是在为天策府做事情。
李靖只能是希望这种乱局早点结束。
大唐初创,实在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就在刚才,李世民再三追问他该怎么办。李靖实在万般无奈,只得回了一句:“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现在只有两个出路,要么殿下您主动退出,俯首向太子称臣。要么殿下您主动出击,早点了断此事。现在东突厥虎视眈眈,吐蕃、吐谷浑、高句丽等群狼环伺。内争不断,外敌又步步紧逼。事情拖的越久,对大唐越不利。”
李世民听完呆呆地坐在那里,没有吱声。
任何人都知道,不管是哪种结果,都将以另一派的覆亡为代价!到时朝廷必将是一场血雨腥风,遗尸遍地!
李世民喃喃地说:“难道没有第三条路了吗?”李靖点点头道:“本来是有第三条路的。而这第三条路就掌握在陛下的手中。陛下钦点谁,就是谁。可是陛下一直犹豫不决,才使事态发展到今天这样不可收拾的地步。但退一步讲,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即使陛下钦点了谁,另一方又怎么会俯首称臣呢?现在势同水火,大唐的国运必将会经历一场血与火的考验,属下真的看不出还有什么好的办法。”
李世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想像,也不敢面对这样的局面。兄弟相残,历史上也曾有过,自己也看到过。他以前每每看到史书上对此的记载,都认为兄弟争储,骨肉相残者为人世间最难看的悲剧,自己深以为耻。可没想到自己现在也许也将要走上这条路,怎么不叫他心伤。可现在问题是,他的胜败存亡已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生死荣辱,而是那些追随自己,为大唐殚精竭虑,九死一生的将士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李靖见李世民坐那呆呆的发愣,上前一步说道:“属下有句万死的话,殿下若能恕属下无罪的话,属下才敢说出来。”
李世民朝他看了许久,才说道:“李兄和我情同手足,有话就直说。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在意的。”
李靖声音很低,但却一字一句地说道:“古往今来,帝者无亲,霸者无情。漫漫帝王路从来就是尸山血海铺就的。而且这尸山血海从来就不止是敌人的……”
李靖说到这里他不能再说下去了,因为此时李世民的眼泪已经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抱着头,痛苦地坐在那里,甚至连李靖什么时候走的,他都不知道。
李靖从天策府出来,感觉到心中很压抑。一如这长安的天气,虽已春来,但却仍然春寒料峭。特别是这长安的气氛,云谲波诡,暗潮涌动,山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