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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火龙过江

李靖一时苦无良策,便决定带领苏定方和几个斥候来到前线侦察敌情。

在战争中,当你一时不能作出重大决策的时候,千万不要贸然作出决定。对敌情进行充分的侦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办法。对敌情的了解,敌人在攻防上的任何瑕疵和漏洞往往能在瞬间激发出你的灵感来。

此时正是长江的枯水期,江面较窄,但江水依然奔涌不停。远远看去,只见江中拉了几根粗壮的铁链,在江面上若隐若现。似有几条长蛇在江面上锁住大江,过往船只根本无法通行。由于此时江水较长,有些铁锥突兀地矗立在水面上。不知江面下还藏有多少尖锐的铁锥,在江水中又似拦路毒蛇,吐着信子随时准备把江上的行船和船工全部吞灭。

再往长江两岸望去,见两岸都是用巨木沿江修的半月城呈“S”型绵延很远,一眼望不到尽头。城上敌楼、箭垛犬牙交错,隐约可见。只要江上有船被阻,城中敌楼上就万箭齐发,前堵侧攻,几乎无人能幸免。

苏定方左瞧右看,怎么也找不出破解的方法,急得抓耳挠腮。此时虽是枯水期,但是仍可见江水寥廓,滚滚不尽东流,却令人不由得顿起怀古之情。

“老师!”苏定方突然转过头来好奇地问李靖,“老师,东汉末年时,孙刘联军对抗曹操的赤壁之战是不是在这里打的?”

李靖笑着摇摇头,用手一指长江上游说道:“当初三国时的赤壁之战是在上游的鄂州,不是这里。”

苏定方随着李靖手指的方向,见滔滔江水,如从天际奔涌而来,浩浩荡荡。两岸青山夹岸对峙如刀劈斧削,甚是壮美。苏定方不由得感慨道:“当年孙刘联手对付强大的曹操,一羽扇一纶巾,两人谈笑间就使曹操八十万大军樯橹灰飞烟灭。今天想来仍令人荡气回肠,心生豪迈啊!”

李靖点点头,“是啊,面对数十万的曹军,周郎和孔明却如闲庭信手,谈笑间即让曹军樯橹灰飞烟灭!这是何等的豪迈!古人能做到的,我们今天为什么做不到呢!”

李靖倒没有苏定方这样的闲情逸志,发思古之情。他此时仍然是眉头紧蹙,苦思破敌良策。

苏定方这时却放飞思绪,越想越多,越想越远。他继续说道:“当年的东吴,可以说是意气风发,气吞山河。又拥有这长江天堑,后来为什么就不堪一击,被西晋给打败了呢?”

李靖听了,也喃喃自语道:“是啊,怎么就打败了呢?怎么就打败了呢?”然后就像是中了魔怔一样在那里不住地念叨着。

苏定方看到老师突然神情异常,大吃一惊。他以为老师这两天一直忙着思考破敌之法,定是走火入魔了。赶紧呼喊道:“老师!老师!您怎么了?”其他几个斥候见苏定方焦急地呼喊,不知什么事情,立即围拢过来。

一语提醒梦中人!

此时李靖突然想起当年晋国大将王濬在攻灭东吴时,也是遇到了吴军铁链锁江。

“对啊,他们不是也一下子就破了吗!”

李靖此时脑中突然灵光乍现。只见他一拍脑袋,高兴地叫道:“唉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有了!终于有了!”

苏定方见老师一惊一乍的,捉摸不定。“老师,什么有了?老师,到底是什么有了?”其他几个斥候也用惊疑的目光看着李靖。

李靖高兴地说道:“有了,终于有了破敌之策了!”

苏定方他们一听李靖说有了破敌之策了,都高兴地围拢过来。苏定方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师,什么破敌之策?快说给我们听听!”

李靖把自己的想法对苏定方他们说了一遍,并用树枝在江边礁石上,给他们画了破敌工具的草图。苏定方看了以后马上就明白了。李靖随即命令苏定方带领这几个斥候立即回营,点齐五百军士迅速准备,限三天之内完成所有的准备工作。

苏定方兴奋地对李靖说道:“老师,您放心,学生保证在限期之内完成!”

李靖还特别叮嘱苏定方道:“此事一定要保密,防止宋军知道了有所防备。”苏定方听罢就立即与几个斥候准备去了。

李靖想好破敌之策后,顿觉一身轻松。他望着滚滚东去的江水。清风徐来,吹动李靖胸前的须髯。他手捋须髯,也不仅感慨道:“这江水不知流淌了多少年了,浩浩汤汤,奔流不息。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英雄豪杰,在此滔滔江水中沉浮激荡。也许过不了几天,这里又将是一场腥风血雨。不知过了多少年后,是否还有人记起我,记起这场大战呢?”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天下多少兴亡事,不尽江水滚滚流!也许多少年后,我也如这江水一滴,看是灿烂晶莹,却也是昙花一现,无人能识!”

李靖布置完苏定方他们做事之后,又在江边踟躇感叹了好一会,才又回到指挥船上。他刚一上船,就见李孝恭在那焦急不安地踱着步。

李孝恭见李靖一脸轻松、面带笑容地上得船来,急道:“李副帅可真有闲情逸志游山玩水!本王都快急死了。”

他还没等李靖说话,便随手递给李靖一封书信。“呶,你看看吧,现在军情紧急,都到火烧眉毛的地步了!这是李世勣将军发来的紧急战报,你看看该怎么办?”

李靖接过信观看,信果然是李世勣写来的。大意是说他已率步兵万人渡淮河,拔寿阳,进攻硖石,已深入到宋军的腹地。请李孝恭的大军一起推进,免得他孤军深入,陷入辅公祏大军的包围云云。

李孝恭见李靖把信看完了,未置可否。他着急道:“那边在催我等急进,而现在我们大军被阻在这梁山附近,进退不得,到底如何是好?”

李靖笑道:“王爷不急,靖已思得破敌之策,三日之后保证突破辅公祏的长江防线,直捣他的老巢!”

李孝恭听李靖说“三日之后必破宋军长江防线”,吃惊地问道:“三日之后?三日之后你能破敌?”

李靖望着李孝恭一脸狐疑的样子,肯定地说道:“靖保证在三日之后,也就是第四日必破宋军防线!”

李孝恭不知李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见他又不说出破敌之策,还是不放心地说:“李副帅,军中可无戏言哦!”

此时李靖已是成竹在胸,他挺起胸脯,非常自信地说道:“军中无戏言!王爷若不信,靖愿立军令状!”

看着李靖非常自信的神情,李孝恭虽然仍有怀疑,但他觉得只要李靖说能,那就一定能!“立什么军令状呢!副帅说能,就一定能!好,我与你三击掌!三日之后!三日之后看李副帅如何破敌建功!”

“啪啪啪”李孝恭伸出手来与李靖的手掌击了三下。李孝恭似乎还有些不放心,“副帅,说定了三日之后哦!”

“王爷放心,在下哪敢在这关键时候与王爷说笑话呢!说是三日之后,就是三日之后!”

“好,一言为定!”见李靖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李孝恭才放心地回去了。

刚过一日,李孝恭过来,看李靖在船上排出香案,正悠闲自得地在那里弹琴,却不见一点准备的动静。他心中疑惑,就过来催问:“李副帅,怎么样了?可以破敌了吗?”李靖平静地回道:“王爷放心,一切正按部就班地准备,确保万无一失。”

刚到第二日,李孝恭又来催问,李靖笑道:“王爷您尽管沉住气,靖保证说到做到,绝无戏言!”

第三日,看着李孝恭心急火燎的样子,李靖知道他又要催问。李靖不等他开口,即先说道:“王爷,不要着急。明日辰时,我们一起在帅船上升帐点兵如何?”李孝恭见李靖如是说,也就不好说什么,忐忑不安地回去了。

第四日辰时未到,李孝恭早早地来到帅船之上,没一会,李靖才悠悠地走了过来。李孝恭看到李靖过来,有些着急地说道:“副帅,本王马上就要升帐点兵了,你有把握吗?”

李靖拱手笑道:“王爷放心,万事俱备,只等您一声令下。今日我军一定要突破宋军的防守,直捣宋军老巢。”

李孝恭还有些将信将疑,但看到李靖到了这时仍然是自信满满的样子,便也不再迟疑。辰时刚到,李孝恭准时升帐点兵。他大声对众人说道:“李副帅已有破敌良策,今日我军即突破冯惠亮这长江防线。众将一律听从李副帅的调遣,不得有误。”

众将齐声道:“得令!”

李靖接着吩咐道:“现在宋军的长江防线,乃是江、岸联防。所以要破敌防线,必须江、岸同时进攻才行。”

李靖转身对李孝恭拱手道:“王爷,我们兵分两路,靖请您率三千将士从岸上攻打冯惠亮设置在岸上的月城。靖见那月城皆是用巨木建成,最怕火攻。所以请王爷领兵三千夹岸而行,见我水军出发后,即率兵冲上前去施以火攻,定可克敌。”

李孝恭见李靖让他用火去攻岸上的月城,急道:“李副帅,冯惠亮的岸上月城皆是巨木建成,普通的火箭根本难以奏效。将军骤然让本王去攻,可叫本王一时到哪去筹备引火之物啊!”

李靖笑道:“王爷莫急,攻战所用的火柜车、火箭等引火之物,靖早已经替您备下了。”

“真的吗?”

“王爷您看!”李靖顺手一指,天色虽然还没大亮,但两边江岸上仍然可以隐约可见整齐地排列着火炬车,草、木等引火之物。李孝恭看到李靖把各种物品已经准备齐全,这才高兴地领兵而去。

李靖自领水军,命令三军鼓噪前进。

到此时,众人才看到,在唐军的每条战船旁,都靠着两排用巨木制成的木筏。筏上堆有成堆的木材,在木材上又缚有草人。草人皆穿衣持棍,仿佛披甲持枪的真人模样。在木筏的两侧,还装有两个斜竖起来的铁钩,不知作何用途。众人还闻到空气中一股浓浓的火油味,知道筏上肯定是准备了火柜,草人身上也是浸满了火油。众人皆是惊奇,不知李靖准备了这些木筏到底要怎么破敌。

在江岸上,李孝恭也率领兵士们推着事先准备好的火柜车夹岸而行。那些火柜车都是经过专门的改装,每辆车前都镶有铁刺。而在每个木柜车里都装满了棉花、稻草等引火之物,也俱都浸透了火油。在木柜车前,李靖还设置了挡板,防止敌军射箭。李孝恭率领唐军,见水军已经出动,正在接近宋军的锁江铁链,便也命军士们呐喊着向宋军的月城冲去。

李靖率领水军战船离锁江铁链还有三、四里地时,命令军士们砍断系挂木筏的缆绳,将装满木材、草人的木筏顺流放下,冲向冯惠亮军设置的铁链。命令船上的鼓号手擂鼓吹号,一时鼓号齐鸣,震天动地。

两岸防守的冯惠亮的宋军一看,以为来了大队唐军,吓得连忙放箭。那些木排势大力沉,又是顺着江水急速而下,冯惠亮在江里放的暗锥碰着木筏,全被木筏推歪带起。那木筏碰到了拦江铁链,木筏两侧的铁钩正好钩住了铁链,把木筏挂在铁链上动弹不得。

李靖看看大船离木筏还有一箭之地,立即命将战船锚在江中,令军士们射出火箭。江边的宋军见唐军的木筏攻来,以为筏上的草人都是唐军,也故伎重演,施放火箭。霎时,江上、江边火箭齐飞,瞬间便引燃木筏上的草人。草人都浸透了火油,一点就着,火又引燃了火炬引得火势腾天而起。火借江上风势,风助火威,江上顿时大火熊熊,烈焰冲天。离着木筏很远,都能感觉到冲天的热浪灼人。不到一个时辰,一条条铁索都被大火烧断了。

“冲!”李靖立即命令大船乘势顺江东进。

在岸上,李孝恭命人奋力推动木柜车,撞向宋军的月城。冯惠亮的宋军见唐军攻来,纷纷放箭,奈何木柜车前有木制挡板,根本伤不到唐军毫毛。

“轰通轰通”,由于月城都是巨木所建,木柜车撞到城墙后都被车前铁刺牢牢地钉在城墙上。

李孝恭也立即命人射出火箭,引燃木柜车里的引火之物。木柜车上的大火立即点燃了巨木制成的月城,冯惠亮的月城瞬间陷入了火海。风助火威,近十里的月城霎时间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长江两岸像是有两条火龙伴着江中一条火龙在狂舞,场面蔚为壮观。宋军四散奔逃,溃不成军,被烧死、淹死的不计其数。

冯惠亮见江上铁链和铁锥都没有挡住唐军,岸边月城也被烧毁。便立即组织战船迎战唐军。奈何唐军的战船又高又大,又是顺流而下,势不可当。宋军前锋战船,先被撞沉了几艘,后军见了,连忙掉转船头就逃。

冯惠亮见战胜不过,便率兵退守当涂,依靠坚固的城垣,坚守不战。唐军大获全胜,乘胜追击。李孝恭和李靖挥师距城三十里扎营,两军呈对峙之势。

辅公祏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以为固若金汤的长江防线,就这样被李靖轻易地攻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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