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受伤的?”还这么严重。
苏叶想到自己这段日子经历的流言蜚语,或许他,也并不好受。
“大哥被人陷害险些丧命,我回来替他去处理生意,外出时不慎出了意外。”云少禹口中,自己受伤,就是三言两语而已。
他好像不太愿意再提起受伤的缘由,苏叶也不再多问。
他不敢问苏叶,是不是放下林怀瑾了,所以才愿意嫁来云家。
虽然,他既是林怀瑾,又是云少禹。
不过,他又何尝不是呢!
他心灰意冷,不敢再联系她,想让她就这样忘了自己。
不知道这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
他已经是个废人了,还有什么资格站在这么美好的她身边呢?
千言万语,此刻都只化作一句: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不辞而别。
对不起,我再也没有爱你的资格。
对不起...
“我知道,纵然今天新娘不是我,也会是别人。”她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还是很幸运的,我要的一句道歉,要到了。
有多少女子,一辈子都没有等到这句话。
不!因为是你,让他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云少禹轻轻松开苏叶的手,却始终说不出这一句。
“你,想离开云家吗?”云少禹有些紧张的盯着苏叶的脸。
他问出这句话,就后悔了。
既想听她说不想,因为这个人是他。
又怕她说想走,因为他不配。
她也是一样的,如果今日新郎换作其他人...
他不敢再想下去。
诶。
换作是别人,起码身体是健康的。
“你要让我走吗?”她来时是这样计划的没错。
搅得云家不得安宁,让他受不了她,两个人和离了就是。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过,新郎,会是林怀瑾。
是她日思夜想的林怀瑾。
居然受伤卧床的林怀瑾。
“你,可以走。”他双眼酸涩,双手在身侧偷偷握紧,心里钝痛来袭,一阵一阵地,让他无法呼吸。
时间仿佛静止。
苏叶认认真真的看着半靠在软枕上的男子。
他真好看!
那魏晋时候的卫阶,想必病中的样子,也不过如此吧!
“如果我不走呢?”他方才,仿佛被人按在油锅里炸着。这时,却又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希望。
她来北平的理由,是他。
既然他在这里,为什么她还要走呢?
就算他心里,她与其他女子并无不同,她也不能就此离开了。
起码,要看他又是以往的健康的样子。
起码,要看到他遇到特别的那个人。
到时候...到时候,她就潇洒的离开。
云少禹看着苏叶亮晶晶的双眼,心里那根希望的苗子,又扎根了一寸。
窗台上烛火跳动,印着室内到处的大红喜字,显得格外炙热。
两人一时无言。
苏叶这一身嫁衣,着实厚重,这么一天下来,确实有些腰酸背痛。
她还干坐在这一天了呢!
“那个,我去洗漱。”怎么还突然有些害羞了呢!
苏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起身去更衣间找到一身新的睡衣。
她还真不习惯,突然屋里多了个男子。
虽然,这个人,是她的丈夫。
丈夫...
林怀瑾。
不,云少禹。
云少禹听着盥洗室里的阵阵水声,同样不敢置信。
那个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他的新娘呢!
他也不知该不该高兴。
这下照镜子才发觉,她的脸,被画得跟唱大戏的一样,苏叶卸下厚重的头饰和妆容。
也亏他还认得出来!
舒舒服服的洗了个热水澡,真的是一身轻松!
不过今晚,这怎么睡啊!
这跟她设想好的背道而驰,现在真的是头痛。
她在盥洗室里磨磨蹭蹭,到头发都擦干了,才扭扭捏捏的出去。
云少禹还没睡,许是在等她。
见她过来,也有些不太自然,眼神立刻转向别处。
“我...我睡那边的贵妃榻吧!”苏叶抱着换下的嫁衣,这下又是白白嫩嫩的少女模样。
且不说他受着伤,这突然要同床共枕,她估计要睁眼到天明了。
她一直都自己一个人睡,身旁有个人,她睡不着。
“睡床上吧!不吉利。”他面带赫色,他也没想过,洞房花烛夜发现新娘是自己喜欢的人,该怎么相处。
“哦哦哦,是。”苏叶将室内的灯关上,独留窗台上的一对红烛。
云少禹身体不便,所以只能睡在床外侧。
他人虽清瘦,个子却摆在那,躺在床上脚都快触到床尾。
苏叶脱了鞋,蹑手蹑脚的从床尾越过他的身体爬到内侧躺下。
九月初的北平,夜里还是要盖个薄薄的锦被。
她轻轻掀起大红锦被的一角盖在身上,尽量不惊扰到他。
然后双手乖乖放在胸前,一动也不敢动。
室内幽暗,只有微弱的一点烛光。
苏叶不敢转头去看身旁的少禹睡了没,两个人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
虽然两个人中间的距离,宽到还能躺下一个二百斤的胖子!
苏叶就这么直挺挺的躺着,实在是难受极了!更别说能睡着了。
也不知现在几点了。
“你睡了吗?”她实在忍不住,在家她睡不着时,白芷都睡陪她聊聊天。
“没睡。”身边躺着她,他怎么睡得着呢!
他害怕这是个梦,明早醒来,她就不在了。所以他,不敢睡。
“你为什么叫林怀瑾呢?”苏叶很好奇,一个世家少爷,怎么改名换姓跑去一个陌生的城市唱戏了呢?
“林是我母亲的姓氏,怀瑾,是我的字。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他没想太多。
林怀瑾是他,云少禹也是他。
他要的,是纯粹的感情,不掺任何杂质的。
只是不知,他原本得到的纯粹,现在还在不在。
他还在期望什么?
“云少禹。少禹。你的名字,很好听。”从两人相见开始,他就在不停的说对不起。
其实她想说,她不怪他。
那些流言蜚语,她一点都不在意。
“你除腿伤以外,还有哪里受伤了?”他常吃镇痛的药,想来定是很严重。
“头,肋骨,腰,都有。”苏叶听他说着,鼻头一酸,眼泪无声落下。
他这两个月,不比她轻松。
“疼吗?”疼吗?不疼,比起见不到她的绝望、心痛,真的一点都不疼。
他差点就坚持不下去,医生好多次通知家里准备后事。
或许是他心有不甘,竟一次次又与死神擦肩。
“不疼。”怎么可能不疼呢!
平时她手指割了个小口子,她都痛得眼泪都要下来了,何况是骨头断了。
思及此,她的眼泪更加泛滥。
云少禹听着,却连转身替她擦泪,都做不到。
他微微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
她一直以来,都是个心慈的姑娘,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我真的不疼,别哭了。”他有些无奈。
比起现在老天爷让他遇到她这个天大的惊喜来说,那点痛,算什么?
真的不值一提。
“我为我自己哭呢!我想我妈妈了。”
这姑娘,心思也是转得快!
诶!
也不知道三哥走了吗,他还不知道云少禹就是林怀瑾呢!
她心里闷闷的,苏木肯定也很难受。
她从小就跟他心有灵犀,他哪里生病不舒服,她一定也难受得很。
她现在的心情,苏木能感受到吗?
三哥,二哥,大哥,还有爸爸妈妈,还有青黛。
还有...
后院湘妃竹上的小笋虫。
好想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