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八日,周一。
墨墨,我昨晚上梦见你了。”
写完句号,沈识卿思想有些飘忽不定。多久没见到他了呢,整整七年零七个月。在那天以后就不曾见过了。分别时他的背挺得很直,明明还是个孩子,却带着一种孤勇。当然了,这个形容是长大了的识卿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词了。
识卿还记得那时他脑袋上还有几根不安分的毛随着他的离开而上下晃动,让她没来由想起他头发永远带着的洗发水的清香。风吹起他的衣袂,让小识卿觉得抓住他的衣角道个别也那么艰难。
画面一帧帧如此清晰。
他临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小识卿。他像每日在房前告别一样,和她说着再见。他们都懂得彼时再见是指明天见,此时再见是不知何时能见但都期盼着的再次相见。
小识卿用力点了点脑袋,用力挥舞着手臂,道着别。墨墨是去过更好的生活啦,她不能伤心的。小识卿如昨晚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
直到他关上车门,汽车消失在视野中时,小识卿才放下手臂。回头望天,快速眨着眼睛,不让眼眶里的泪滚落下来。她在心里默背九九乘法表。手在口袋里拼命摸索着糖,撕开包装塞入口中。直到舌尖萦绕的全是熟悉的奶香,才感到一丝慰藉。
她其实一直没好好背乘法表,她似乎跟数学天生不对盘。但是墨墨告诉她万一难过就拼命想些东西让它们挤满大脑,直到把悲伤挤出去,再做些令她能够快乐一点的事,比如吃颗奶糖,失落的情绪就会跑掉一些。光绞尽脑汁想着六乘七等于多少,她就可以暂时忘记她最好玩伴离开所带来的糟糕情绪。
“嘟嘟嘟。”两长一短的敲门声响起,将她拉回现实。她应了一声,将日记本盖上,随后传来的是开门声和熟悉的问候,是领养她的叶毓,沈识卿唤她母亲。
“卿卿,是在看书吗?”沈识卿点了点头,“在写日记。”妇人笑着,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阿朝回来了,给你带了礼物呢。快下楼看看。”沈识卿闻言也有些欣喜,起身的动作都变得轻快。
“暧看看这开心的,果然是跟哥哥亲啊”叶毓打趣她道。识卿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也没说什么,就跟在叶毓后面下楼。
沈识卿四年前被领养到这个书香世家,算不上十分殷实,但却足够温暖。养父养母都是教授,还有个哥哥如今正在复旦读书,便是沈朝。沈朝对这个妹妹非常疼爱,从一放下行李就念叨卿卿长卿卿短就可见一斑。
“哎呦我的卿卿,是不是又长高啦。”瘫在沙发上的少年一看见识卿就“腾”地一下起来,坐车的疲惫一扫而空。
少年手长脚长,三步两步就站到沈识卿面前,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眼睛灿若星辰。“几个月不见都长到哥哥胸口了啊,看来有好好长高。呐,给你的奖励。”他说着,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拿出一个黑色盒子,放到识卿手上。
叶毓已经坐到了沈敬辞身边,看到这一幕也笑,“快看看,你哥给你买什么了。我这个老母亲可没收到他的礼物,让我也羡慕羡慕。”
沈朝咳了两声,连忙朝他妈解释:“妈,我还能忘了您不成,这不是手上拿不下嘛。我放在包里,等会就给您拿啊。爸,你的也没少。”
识卿失笑,在大家注视下轻轻打开手上的盒子。是一块手表,她最喜欢的浅粉蓝配色。表盘很大,表面反射着柔和的光。沈朝帮她拿出表,在她洁白的手腕上戴上,说:“我寻思着你中考考得这么好要给个奖励,我看你之前的表都有点旧了。正好看到这块表觉得你会喜欢,二话不说就买下来了,还真的挺适合的。怎么样,感不感动?”
“谢谢哥哥,我很感动。”识卿笑得眉眼弯弯,笑的大家都心里一暖。其实她一直比较内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感情,但她也和他们一样,努力表现最大善意,把对方当做亲人。
她明白他们都是想告诉她这个家门永远为她敞开,这里永远是她的避风港,不必患得患失,不必苦苦追寻,因为家就在这,家人也在这,不会离开。因此识卿很庆幸,自己能被这样的家庭收养,被这样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