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相公?”玉娘试探着用手在杜毓铭的眼前晃了晃。
“哦。”杜毓铭从冥思中醒来,“回来了?怎么样?”
玉娘笑道:“还好。我照你教的,给六夫人灸了足三里和关元穴,她的脸色已经好些了。”
“哦。有劳娘子。”杜毓铭说着,又陷入了沉思。
玉娘知道他在想事情,便不去打扰他,她走到探了一桌子草药的书桌前,想收拾却又无从下手,便顺手将半开的药箱盖上。
“别动。”杜毓铭忽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走过去,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布卷儿,“玉娘,你还得跟我学扎针。”
“啊?”玉娘大吃一惊,她涨红了脸,“相公,这个恐怕我学不来。”
杜毓铭似乎也觉得不可靠,他叹了口气,有意无意地将布卷儿打开,看着那密密匝匝的一排排银针,无可奈何地说:“那怎么办?我已经打听过了,这方圆几百里都没有女医生。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总不能让我给她施针吧?”
玉娘不忍心让相公为难,便硬着头皮说:“要不,先试试吧。”
杜毓铭点点头:“嗯。先试试吧。”
说着,他捻起一根银针,在火上烤了烤,然后对玉娘说:“你看,针要这样拿……对,就是这样……扎针的时候,手要稳,要一步到位,看我扎一针啊,喏,就这样。”
杜毓铭示范着,自己给自己扎了一针,然后对玉娘说:“来,你试试。”
玉娘也学着杜毓铭的样子要往自己的手臂上扎,杜毓铭忙制止她:“扎我扎我。”
看着玉娘不情愿的样子,他耐心地说:“你只有扎在我身上,我才能知道你扎得对不对。”
玉娘紧张地看着杜毓铭,她的手颤抖着。
杜毓铭鼓励她:“别怕。一点也不疼。”
玉娘咬咬牙,将针扎进了杜毓铭的胳膊,杜毓铭感受着,指点着:“进针太浅,再用点力往里扎……再往里……再……对,就是这个地方。好,停下来,细细地捻动银针……别紧张,手放松点……好,拔出来。”
玉娘猛地将针抽出来。
一滴殷红的血迅速地从针眼中涌出来,玉娘心疼得眼泪汪汪的。
杜毓铭笑道:“不碍事。你要一步到位的话,就不会这样。再来。”
玉娘抹着眼泪说:“相公,要不我去给六夫人说说,还是你给她扎吧。她能把头发剪成那样,能跟男子一起外出闯荡,一定是个开明的女子。再说了,治病要紧,她不会拘泥于小节的。”
“不可不可。”杜毓铭严肃地说,“你这样会让人以为我别有居心呢。”
玉娘想分辩,但杜毓铭不由分说地又将一根针递给她,指着另一个穴位说:“继续。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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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玉娘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苏景婵乖觉地撩起了裤腿:“玉娘,回头帮我问问杜先生,这还要灸多少天?”
玉娘有些紧张,但她仍然微笑着说:“今天不灸了,今天是扎针。”
尽管针灸一直作为国粹保留到了二十一世纪,但从小到大一向都还算身体健康的苏景婵却没有机会感受这些。所以,她有些担心地问:“会不会很疼?”
玉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夫人放松即可。”
说着,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展开布卷儿,拿起一枚银针,用火烧了烧,便走向苏景婵。
苏景婵闭上眼睛说:“你给我扎轻一点啊,我怕疼。”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本来就紧张的玉娘愈发紧张,拿针的手也抖了起来。
苏景婵等了半天不见动静,她睁开眼睛,一看玉娘那抖抖索索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好笑:“玉娘,你怎么了?当医生的还怕病人吗?”
玉娘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这下见被苏景婵发现,她更加慌乱:“我,我也是刚学扎针,有些紧张。”
苏景婵大吃一惊:“什么?你是刚学的?”她顿时觉得自己摇身变成了一只实验室里的小白鼠。
玉娘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已经在我相公身上试了很多次了,他说只要我不紧张,便可以给你施针了。但是,我……”
苏景婵怔住了:“你说,你在杜先生刚刚教了你?要你帮我扎针?你在他身上试的针?那他为什么不自己来给我扎?”
玉娘叹口气:“他说,男女授受不亲。”
原来如此!苏景婵哭笑不得地说:“我说他这个人怎么这么迂呢!没事,你让他来。我只不过是个病人,现在只想保住小命,顾不了那些禁忌了。”
“好的,好的。”玉娘如释重负地跑出了门。
杜毓铭正在院子里等她,那份焦急的样子比起后世里那些在考场外苦苦等待孩子的父母一点不差。
他见玉娘出来,不由得一怔:“怎么这就出来了?”
玉娘将苏景婵的话转述一遍,然后说:“走吧,六夫人都不介意,你怕什么?”
杜毓铭的脸不禁有些发烧,他长吁一口气:“也罢,与其提心吊胆地怕你施错针,不如我亲自动手。不过,你可得在旁边陪着。”
玉娘笑吟吟地说:“那是自然。”
看到杜毓铭进来,苏景婵的脑子里忽然变成一片空白,最后,她天真无邪地笑了笑:“听玉娘说,你为了教她给我扎针,差点被她扎成了刺猬?”
这句玩笑话打破了尴尬的气氛,杜毓铭忍不住笑了:“呵呵。刺猬,这话一定不是玉娘说的。不过,只怕夫人真的是要当几天刺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