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关若飞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一样,他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总是我孩儿的娘亲吧?”
天知道关若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多么艰难,他感到自己脖子发僵,脊柱发硬,脑袋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有些震颤,竟是从未有过的紧张。
前阵子他就感觉到这个女人有些不同于以往了,起初还以为是怀孕使她发生了变化。然而,看看今天发生的这些事,实在是不能再简单地用“变化”两个字来形容她了。
他一度对她出走的事情疑惑不已,究竟是什么人在搞鬼?是朱雀寨的人?抑或另有其人?这个人,怎么能跟自己一模一样?
千头万绪纠结成一团,堵在关若飞的心头,解不开,理不顺。直到下午芙蓉仙子拿出面具玩,才使他的脑子里冒出了几星小火花。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现在的易容术竟然高明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既然有人能化妆成他的样子将苏景婵劫走,难道就不会有人化妆成苏景婵的模样来骗他吗?这个念头刚一滋生,他就开始嘲笑自己草木皆兵,但是,笑完之后还是忍不住又想,万一是这样呢?
刚才他在梅笑寒那里,又向芙蓉仙子要过面具细细地把玩了一番。他从芙蓉仙子那里知道,这样的易容术,只能将面容仿得分毫不差,却无法抹掉身体上的差异。
这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赚走苏景婵的那个人,身材与自己相仿。第二,他可以从身体的差别来判断出来到自己身边的这个,究竟还是不是自己的女人。当然,这一点他已经确定了,孕妇不是谁想装就能装出来的,她身上不是早就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吗?
这个念头使关若飞从困兽般的状态中慢慢地平息了下来。他确信,只要是发生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假以时日,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事实上,以他现在这样连皇帝老子都奈何不得的状态,他只需气定神闲地静观其变就行了,没必要担心,更没必要着急。
然而,满不是这么回事。他就是失常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抑制不住地担心着急。
他直觉她对自己隐瞒了什么,他很想直接向她问个究竟。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因为有些东西一旦说破,便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即便她不再是从前的她,即便她怀里揣着天大的秘密,但是,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是好的。
他的整颗心都系在一个人身上,不仅仅是因为她怀着自己的骨肉,而是,他真的为她痴迷,为她,不能自已。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是好的!
关若飞说得有些含糊,但苏景婵还是听清楚了。不但听清楚,而且还听明白了,她知道,关若飞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怎么办?是搪塞过去,还是老老实实地告诉他?
搪塞,能搪塞得过去吗?
说实话,他又能理解吗?
苏景婵困惑地捏了捏脑袋。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忍不住晒笑起自己:想这么多干嘛?关若飞何尝问过她是什么人?他只是在问她是不是自己孩子的娘亲!——到底是想孩子想得发疯的人啊!
那么,自己究竟是不是这个孩子的娘亲呢?她的意识需不需要对这个身体之前做过的事情负完全的责任呢?
苏景婵有些茫然。但不知是关若飞的气场过于强大,还是堕胎这事过于无望,她最终还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将来孩子把我叫爹比较合适?”
这女人!亏她想得出。关若飞笑起来,他捏了一下她的鼻子:“随你,只要你到时候应得出口。”
苏景婵起劲了,她学着娃娃腔叫道:“爹?”接着又自问自答一声:“哎。”
话音刚落,她便嫌弃似的哆嗦了一下,做浑身起鸡皮疙瘩状:“好像有点怪耶。”
关若飞哈哈大笑起来,满腹的焦虑竟一扫而光。
笑毕,他拉过苏景婵的手,正色道:“小婵,我一直都以为孩子对我来说,就是此生最后一件大事了。可是,现在我发现,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你知道是什么?”
苏景婵摇摇头。
关若飞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地说:“我想要每天都和你在一起,不问前尘,不管来路,好好地疼你。”
“不问前尘,不管来路?”苏景婵倚在关若飞的怀里,悠悠地重复着。
关若飞将环住她的手臂紧了紧,像是给她一个肯定的答案。
苏景婵的胸口奔涌过一股暖流,激荡得她几乎要将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地又咽了下去。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苏景婵轻轻地唱着。这一刻,她终于确认,她爱上了这个男人。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做
手心里的宝……”
这是从未听到过的小曲,关若飞满怀新奇地,听着怀中的女人的清唱,竟有一种如痴如醉的感觉。
这一刻,苏景婵终于诚心诚意地,愿意做他孩子的娘亲了。她爱怜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心里泛起从未有过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