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
男孩似乎也早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面的麒笑嫣，他来到她跟前蹲下身子，食指抵住嘴唇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她这时候才看见少年的拇指缠着绷带，海风混杂着消毒酒精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麒笑嫣一时没能反映过来。
男孩好似没有看见麒笑嫣惊诧的样子，他的眉眼绽开如同春蕾，麒笑嫣这辈子从来没有看见过笑起来那么好看的男生。
“任零，这是我的名字。”
他小声说，那温柔的眼神似乎能够溶解一切绝望的处境，他用手轻抚闭上眼睛的阳阳，又用和煦的目光冲麒笑嫣笑了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麒笑嫣只是呆呆看着他，眼眶一热，脸颊直觉一片冰凉。
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顾不上擦拭眼泪，还想组织语言，那名叫任零的少年已经站起，快步几下冲到车头。
他的样子完全不像一般的少年，面对如此的处境哪怕些许的慌乱都没有出现，那一双眼睛之中，麒笑嫣看不见一点点的恐惧和害怕。
仿佛自己的胸膛之中也在顷刻之间充满了力量。
任零温和的神色突然一变，又变成了那一副宛如看见猎物一般的模样，他的食指伸向吊坠用力一突，竟一下子探入那挂坠之中。
他的眼角不住颤抖，牙关紧咬，还有骨骼被某种尖利物质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任零却一个踏步迈出，似乎还在朝某种东西施加全力，汗水一下子把他整个面庞都给湿透了...
挂在任零胸口的坠饰被他用手抵在身前，麒笑嫣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车子分明已经距离护栏只有数米之遥，站在这种位置坠入江中的话，哪有一个死字能够逃过？
“咔哒！”
那是一身脆响，仿佛是无数看不见的齿轮在万般摩擦之后，突然被严丝合缝地对到了一起，那是敲响在耳边拥有穿透心灵的钟声，无限回响着，一旦共鸣似乎全世界都是这样的声响。
麒笑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思考的能力似乎都已遗忘。
心中只剩那回响之中的清脆声音，一瞬间仿佛恐惧都被吞噬殆尽。
要不是身上还残留着因为不可避免的碰撞留下的疼痛，她一定会觉得自己身处梦中，红色的光晕在车内的每一个人之中散开，它们就像拥有了生命一般，听见了号召，疯狂扑向车子的前端。
那是任零的方向。
待到麒笑嫣转过头去再看那少年的时候，任零早已坐在鲜血横淌的驾驶座上，昏迷之中的司机被他安置在一边。
“先踩一半，剩下四五米再松开然后一次踩到底！”
麒笑嫣大喊。
“这种新型大型客车一般都有辅助制动的压缩空气分泵，不要一次踩满！”
“好！”
任零猛打方向盘，稍稍把撞上的时间延后几秒，分几次踩刹车的话....还需要第二种局限，他一下低头咬住胸前的吊坠，深入旋转一气呵成，仿佛不需要任何的力气一样。
本就流淌的鲜血一瞬间仿佛开了闸门，把任零的胸口处的衣襟全部浸湿，他却好似体会不到痛苦一样，双眼依然紧紧盯住前方。
“呲！”
蹄片开始发出剧烈的摩擦声，车底火花四溅。
一半...不行还得继续...三分之二.....
摩擦声几乎让人耳背发麻，车速眨眼间放慢下来，方向盘已经打到了最尽头，前驱转向杆发出吱吱的名叫声响。
三米..两米.....一米！
方向盘回正，再一瞬间扭到最极限，松开制动，车体一下子就会撞上护栏。
麒笑嫣不禁闭上了双眼。
她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敢再看，她的心绪经历过绝望和期待，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她只是不想看见那个少年。
笑容之中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名叫任零的少年的努力完全白费。
那就太过无情，太不讲道理了。
她无法接受，这种感受几乎让她的呼吸也变得难以维持。
......
“嘶...嘶....”
......
这是什么声音？
麒笑嫣心脏几乎也停止了跳动，不是之前理所应当的撞击之声，不是突破护栏凌空坠落的感受，反而是断断续续，几乎已经算不得刺耳的摩擦声响。
麒笑嫣不敢置信的睁开双眼。
任零，那个咬着不知名吊坠，满脸写着憔悴和.....笑意的少年，到最后也没有闭上自己的眼睛。
他成功做到了。
做到了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最后数十公分的时候松开制动再踩到极限，同时一并触发了车上搭载的空气分泵，车速在极限距离下骤减的同时因为角度的问题，速度一下子来到了安全阈值之内。
紧紧贴住护栏的车子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完全的全贴合摩擦之下，车速几乎在瞬间就被抵消的一干二净。
“嚓...”
是大巴士完全停下，车轮咬合地面的声音。
随着车内的最后一阵摇摆，持续不过三分钟的灾难终于落下了帷幕。
这是...
活下来了吗？
车里的人们一个个彼此望着彼此，莫不是一脸惊异，有人想要站起来，奈何腿早已酸软早就失去了力气，一下子又跌了回去，要不是身边有东西扶住，那估计还得新添几道疤痕。
麒笑嫣早就忘记了这些。
她的眼里，突然间只剩下了那个少年，他的背影还在那里，单薄瘦小，仿佛风一吹就会把他吹跑了。
和之前自己心中的那道影子完全不一样。
那个扬起的唇角，那一双眼睛，那一个最后关头站了出来的人，她感觉用再多的言语去形容都算不得过分。
麒笑嫣的心里全是说不出的滋味。
自己那么高傲，那么自负，终究还是做不到太多事情，她的心，一下又变回了当时还在年幼时期的孩童。
......
“你没事吧？”
任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身。来到她的面前。
麒笑嫣只是愣愣看着他。
“我觉得你应该没有受什么伤，来和我一起把她抬出去吧，我刚刚看了一下还活着，说不定我们早点把她送到医院去还来得及。”
任零被看的有点不太好意思，摸了摸鼻子。指向躺在地上的司机。
“我自然没有问题，可是你的手......”
麒笑嫣回过神来，发现面前少年那双指都血肉模糊的右手还在滴滴答答淌着鲜血。
“既然你没事那就好办了！”
少年就像没有听到麒笑嫣的关切，自己几步就跨过去准备抬起那名可怜的妇女。
“快来帮我一下，我这身体已经快到极限没有什么力气了。”
他有点焦急。
这是麒笑嫣第一次看见任零露出无奈的情绪。
面前的任零分明不过不过只是一个少年而已。
她看着他，仿佛看见自己年幼的弟弟一般，又是好气又是心疼，只得跟上他一起把司机抬起搬下了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