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不易是黄鲁直老爷子的后人,黄老爷子说了一辈子的实话,可惜对孩子的教育方面却有所遗憾。以至于黄老爷子的剑法,黄不易才学会了三成。虽然黄不易的武功平平,但却从未有一个人敢打他的主意。一是因为他父亲黄老爷子人虽故去,但威名尚存,昔年黄老爷子也结交了不少好友,都是江湖顶尖高手,对黄老爷子的后人自然也会照拂一二,二来是因为黄不易做生意向来公道,所以也认识了很多人,也有很多把柄在手。所以,他的生意才会越做越火、越做越大。
小张二人来到一处酒肆,姬行舟以为小张的酒虫又在作怪,没想到小张径直去了柜台,找到掌柜的,低声说道:“掌柜的,来壶谢家酒。”
掌柜的微微一愣神说道:“客人要谢安、还是谢玄?”
小张答道:“谢安酒太老、谢玄酒太浊,给我来壶谢灵运。”
掌柜的微笑道:“客人,请随我来。”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便进了后院。后院不大,左手厢房处更是毫不起眼,但是就是这个不起眼的厢房中有个暗门,暗门之后别有洞天。
三人进了暗门,只见四周有数十个小房间。每个房间都有门牌,牌上写着的都是些滕王阁、观星阁等等。
姬行舟暗想道:“没想到这黄不易也是有雅人。”
掌柜的把二人引到云烟阁中,说了句“客人请稍待片刻,主人稍后便到。”便转身离去。
房间不大,但房间的摆设却都极其合理,就仿佛那里本就该放着桌子椅子,如果摆放其他物件就会显得多余或者不足。
小张坐下倒了杯茶说道:“明明是酒家,却没有酒,真是一大败笔啊。”
正当姬行舟四处打量的时候,只听得一个声音传来:“既然小张说是败笔,那就一定是败笔。”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
小张还未答话,那人又道:“原来姬公子也在,有礼了。”
姬行舟点了点头示意,在外人面前他总是展示出一副很冰冷的样子。但是小张知道,他跟他爹一样,都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表面冷的像冰,内心热的像火。
小张道:“黄老板,生意兴隆,这次我兄弟来是想打听一个地方。”原来那声音正是黄不易的。
黄不易道:“姬公子不必疑虑,我在这里说的话,只有你们房间能听到,而你们说的话也只有我能听到。”他似乎看出了姬行舟的疑虑,便稍作解释,转而又说道,“江湖上还有小张找不到的地方?”
小张道:“江湖上的事,我知道的还不及黄老板的万分之一,黄老板就别挖苦我了。”
黄不易哈哈笑道:“小张,你太客气了,说吧,你想问的是哪个地方?”
“天王山。”小张的语速不快不慢,三个字说出口之后,带着一点期许,总希望能得到正面的回答。
沉默,又是沉默,死寂一样的沉默,房间内安静的只剩下两个呼吸和两种心情。
“三百万两,少一个子儿都不行。”约莫等了半住香的时间,终于有回应了。
两声轻轻的叹息,却表达了不同的感情。
“成交”小张说的斩钉截铁,三百万两,这个数字有多可怕,马三爷最有体会。他从二十岁多开始开赌坊,用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攒下这三百万两。但这三百万两却被小张说的一文不值。
“只收现银或四大钱庄的票号。”黄不易说道
小张说道:“都在这里。”说完从怀里摸出一沓银票,数了数,放了一大半在桌上,剩下一小半又放回了怀中。
不一会儿,一个仆人模样的人开门进了房间,默默的拿起银票,默默的数了数,默默的点了点头,然后默默的转身离去。
“早知道你带的不止这个数,我就多要你一些了。”黄不易这句话似乎是玩笑话,又似乎是真的觉得亏。
原来小张拿着之前盗来的宝贝去黑市换了三百万两的事,第一时间就被黄不易知道了,好像天底下没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他唯一觉得失算的是,他想破头都想不到小张来江南之前会还有银票。以他对小张的了解,这个人身上带着的从来不会超过一百两。
小张笑道:“能让黄老板吃瘪,我出去后怎么也可以吹嘘几年了。钱也收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了?”
黄不易说道:“告诉你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小张说道:“什么条件?”
黄不易道:“如果有人拿着刀架在你的脖子上,问起你怎么知道天王山的,你一定要说是我告诉你的,千万不要说谎,也不要不说。”
小张做梦也想不到黄不易会这样说,他还以为黄不易会让自己就算死也不能说出这个秘密。但小张也没细想究竟是为何,既然黄不易这样说,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小张说道“我答应你。”
“西去西川十二峰,不在南北和西东。”这是房间内的最后一句话。
小张一旦认定了一件事,就一定会坚持到底,有的人说他太固执,有的人说他有恒心。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纯粹是因为高兴。
二人二马飞驰在官道上,其实他们也并不着急着赶路,完全可以雇一辆马车。但是小张却总是说马车坐着太舒服,人一旦习惯了舒服,就会有惰性,所以他坚持要骑马。
路上的风景无非花草山石,江河湖水,但是这些在小张看来却都是他的“朋友”。他们一路上倒也不觉得枯燥,因为小张每到一个地点,总能说出一些故事。故事是真是假,业已无从考证,所以姬行舟一路都只是当成故事来听。
此时小张正好说到一个关于剑客的故事,关于洞庭湖的。传闻洞庭一带曾经出现过一位神秘剑客,这位剑客的剑很快,快到天下竟没有人能看得清。所幸那位剑客也算品行良正,也算是当世豪杰,只是最后却死在自己儿子手中,就因为他不肯把他的绝世剑法传授给他亲生儿子。
那位剑客曾经说到他的儿子武功虽高,但行事太过狠辣,所以他不敢传授他儿子剑法,只怕他儿子走向歧途而使得天下大乱。
“知子莫若父。”姬行舟听完故事后发出一句感慨。
小张道:“只可惜这种剑法就此失传,我们这一生是无缘得见,不知道这位前辈的后人得了几分剑意。”
“如果你想知道,可以来试试。”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从湖上一艘小船中传来。
姬行舟皱了皱眉头,小张却眼神一亮,他们都是男人,但是姬行舟似乎对女人不感兴趣,甚至有点怕女人,因为他总觉得女人就是麻烦本身,如果你敢得罪了一个女人,那么你的余生都会在痛苦和折磨中度过。
但是小张不一样,他喜欢女孩子,特别是声音很好听的女孩子,而舟上传来的声音就很好听,所以小张停下了。
“敢问船上的可是柳前辈的后人?”小张问道。
没有回答,有时候不说话就是默认,这更激起了小张的好奇。
很多人都知道小张的轻功很好,但是好到什么程度,却一直没人清楚。只见小张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个纵身飞向湖中,但船离岸有一段距离,小张虽然气息悠长,但空中却无借力之处,气息总会用尽。眼见小张即将坠湖,不料他的脚在湖中一块漂浮的树枝上轻轻一点,再次腾空而起,然后轻飘飘的落在船上。
“好轻功。”船舱内传出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声音雄浑而内敛,让人只听声音都能肃然起敬。
小张不卑不亢道:“好内功。”
“小女一时胡言,少侠切莫在意。叫你朋友也进来喝杯茶可好?”中年男子道。
小张回头朝着姬行舟示意,姬行舟本不愿与女子打交道,但又担心小张的安危,也只得前来。姬行舟用着同样的方法飞到了船上,但细心的人会发现,姬行舟的鞋尖之上有一点水迹,而小张的鞋底却是没有。
“二位少侠,请进吧。”中年男子道。
人生很多时候做很多事都需要讲一些缘分,特别是爱情,当小张拉开舱帘的那一瞬间,他的缘分就到了。如果不是恰好小张听过柳神剑的故事,如果不是小张恰好经过洞庭湖,如果小张不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还有很多如果,那么也许他这一生也不会遇到她。
她现在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但是一身红衣格外显眼;她现在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但是一双眼睛却好像在说话;她现在就安静的坐在那里,但是却能感受到她随时可能跳起来刺你一剑。
小张自认为也见过不少美女,也爱过几位佳人,但是直到看见了柳寒烟,似乎才明白什么叫一见钟情。
姬行舟本是个比较讨厌女人的人,但此刻他竟然对柳寒烟生不起半点讨厌的意思。
小张竟有些痴了。
“咳咳。”中年男子咳嗽两声说道,“在下柳轻言,这是小女柳寒烟。没请教二位少侠大名。”
小张回过神来尴尬一笑道:“我叫张帆海,你们可以叫我小张,这位是我朋友姬行舟。”说罢自顾就坐了下来。小张的真名江湖上知道的人甚少,但在柳寒烟面前,他竟然说出了真名。
姬行舟倒是施了一礼,待柳轻言指了一下空座示意后方才落座。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二位都是好名字。”柳轻言说道。
小张表面说些谦虚的话,但内心却想到:“那两个老头子能想到这些个诗句才见了鬼。”
柳寒烟说道:“爹,方才这个姓张说想领教一下我们柳家的剑法,不如让我试一试。”
“寒烟,不得无礼。二位公子是客,见面就比武,岂是待客之道。”柳轻言说道。
小张迫不及待道:“没事,柳前辈,晚辈也对柳家的神剑也是仰慕已久,今日能得见,也算三生有幸,还望柳小姐不吝赐教。”
“好。”柳寒烟似乎对自己的剑法极其自信,“三剑,如果三剑之后你还毫发无损,你就是我柳家的客人。”
小张平日里是个粗人,但是临阵之时却格外谨慎,知道柳寒烟敢说出这种话,那她的剑法定有过人之处。
于是二人出船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