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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老人

小张自认为还算聪明,他能想到温照松给他送图,却想不到图确实假的。当他到了图中标记的地点后,找遍了整座山,却发现什么都没有,这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温照松知道如果他直接告诉小张地点,小张可能不会全信,所以温照松让他自己取,人们对自己取到的东西总是会信的,就算不是全信,也多少会信一些。

这一刻小张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他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所以他开始笑了起来,笑他自己还点了姬行舟的穴道,还说了些离别的话。现在想来,真与傻子没什么差别。

小张知道姬行舟醒来一定会赶到此处,没想到姬行舟来的如此快,所以他刚下山就看见了姬行舟。

而他见了姬行舟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被骗了。”

姬行舟道:“被骗了总比死了好。”

小张问道:“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姬行舟反问道:“为什么点我穴道?”

小张道:“你武功太差,我不想你来托我后腿。”

姬行舟道:“我怕来的慢了,赶不到给一个傻子收尸”

小张道:“幸好你来的够快,而且也不用给一个傻子收尸。”

姬行舟道:“所以我现在准备做一件事。”

小张以为姬行舟会打自己一顿,都已经做好了跑的准备,却不料姬行舟接着道:“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于是他就真的睡了,睡在一个他从来不肯睡的草地上,看来他是真的累了。二人明明都是担心对方的安危,却始终不肯说出来,而是相互臭对方几句,他们一向都是这样。

小张看着熟睡的姬行舟,心里有些愧疚和感动。所以他也倒在姬行舟身旁的草地上睡了去。

二人醒来已是下午时分,姬行舟拍了拍身上说道:“原来这草地上睡着也挺舒服的。”

小张笑道:“我一直都跟你说过,你不信而已。”

姬行舟道:“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小张道:“不如我们找找他?”

姬行舟道:“哪个他?”

小张道:“你来的路上有被人监视的感觉吗?”

姬行舟道:“路上没有,现在有了,但是感觉很微弱。”

小张道:“我从出了青城一直都有这个感觉。”

姬行舟道:“那我们找找?”

小张道:“找找。”

“不用找了。”一个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张和姬行舟一脸好奇的看着一个驼背的人缓步走来。

驼背说道:“你二人能感觉到我已经很不错了。”

小张道:“感觉跟发现是两回事。”

驼背道:“如果我不出来,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发现。”

姬行舟道:“阁下未免太过自信。”姬行舟对自己的跟踪本领也有些自信,他知道,擅长跟踪的人,一定也擅长反跟踪。

却不料驼背道:“姬冰雁那个臭小子在我面前都不敢说这种大话。”

小张道:“前辈莫非就是‘千里追风’宋英宋老太爷。”

驼背道:“张三的儿子还算有点见识。”

小张道:“常听长辈们说起宋老太爷的事迹,今日能一睹老爷子风采,真是人生幸事。”

宋英道:“马屁就别拍了,老头子也是受人之托,从少林看见你之后就跟了这一路。”

姬行舟问道:“前辈这么厉害,可看出我们想要去哪儿么?”似乎对宋英还不是很服气。

宋英浑浊的眼神看了姬行舟一眼说道:“那个人昔年就与香帅齐名,近些年更是潜心修行,武功到了何种境地,江湖上无一人知晓。我看你们还是不要自找没趣,除非香帅亲自出手方才有一线机会。”

小张每次听到人提起香帅的时候,总有些不甚高兴。若换做常人,可能也会仗着长辈们拼下的一点名望在江湖混个风生水起。但是小张不是常人,他什么都想靠自己。

所以宋英越是这样说,小张就越想去。于是小张说道:“老太爷果然看的透彻,想必也一定知道天王山在哪儿吧?”

宋英疑惑道:“怎么,老头子说的话你们不信?”

小张二人均未答话,只是面带笑容。

宋英见二人有些无礼,不怒反笑,说道:“好,好,但凡你们刚才有一点退意的话,老头子便转身就走了。你二人勇气可嘉,我不妨告诉你们吧,从此山西去二百里有座山,便是你们要找的地方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姬行舟待宋英走远后说道:“你信吗?”

小张道:“为什么不信。”

姬行舟道:“我是说你相信这个人已经是耄耋之年了吗?”

小张道:“整天跑来跑去的人,总会比常人老的慢些。”

姬行舟道:“刚才他说受人之托,你可猜到是受谁的托付?”

小张道:“不是你老子,就是我老子。”

姬行舟道:“难道不可能是那个人?”

小张道:“绝不可能。”

姬行舟道:“为什么?”

小张道:“因为楚老头救过他两次。”

姬行舟道:“难道人不会变吗?”

小张看了看姬行舟,说道:“别人会不会变我不清楚,但是他是一定不会变的。”

姬行舟道:“他已经是个老人,老人都希望自己能活的更久点。”

小张很有深意的说道:“那就更不会变了。”

姬行舟品味了小张的这句话,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二人相视一笑。

笑容并不能掩饰小张的内心,他对天王山上的那个人越来越好奇,也越来越谨慎。因为他知道,江湖上死在“好奇”二字之上的大有人在。

但此刻他更头疼的是另外一个事情,他们现在得知的可能是真正的地方,但是他实在不想姬行舟跟着他冒险。所以他一路上都想尽办法怎么让姬行舟离开,他甚至用上了易容术,但是后来发现无论他用什么办法,总会被姬行舟识破,直到那座山脚下,他才最终放弃了。

上山之前,小张问道:“你真的想好了吗?这一去可能就回不来了。”

姬行舟冷笑一声道:“回不回得来你说了不算。”

小张无奈道:“如果真的山穷水尽,我希望你能逃走。”

姬行舟道:“逃是你的本事,应该你逃才对。”

小张喝光葫芦里的最后一口酒说道:“走。”

山和寻常的山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个很奇怪的事情,这座山上看不到任何动物。一条小溪在上山缓缓流淌着,四周树木参天,静的出奇。

不多时他们便看到一座茅草屋,大山之中有茅草屋并不奇怪,也许是猎户临时搭建的,但没有动物的荒山中有个茅草屋,却不得不让二人提高了警惕。

屋门是开着的,屋里并没有人声,但是却能看到烧柴的烟,闻到烤肉的香味。

二人正欲进门的时候,一个老者出来了,老者一身麻衣,自顾的到院里砍柴,似乎并没有看到二人。

小张看此人的步伐沉重,劈柴的力度和准度都不像是学武之人,便道:“老丈,我二人路径此处,向老丈讨口水喝,不知老丈是否行个方便。”

老者放下斧子,用手指了指院里的水缸,擦了擦额头的微汗,又开始劈柴。

小张并不是想喝水,只是想找个话题,先聊几句,然后再打听事情。却不料老者并未答话,于是小张只得去喝了两口水。

小张刚吞下一口,老者开口了:“你是小张吧。”

小张第二口刚吞进去一半,差点呛了出来。忙答道:“晚辈正是。”

老者又道:“旁边这位一定就是姬行舟了。”

姬行舟作揖道:“正是。”

“是谁给你们指的路?”老者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感觉极为威严,仿佛在他面前不敢撒谎。

小张二人听得此言如临大敌,双双进入高度警惕状态。

老者放下斧子,来到水缸前,接过小张的瓢,喝了两口水。小张很惊讶,瓢在他手上,而那老者的速度并不快,但瓢不知为何就到了老者手中。

“二位不必紧张,我只是个看门的。”老者喝完水缓缓说道。

小张绞尽脑汁也实在想不到江湖中有这样一个人,所以他只能认为老者就是这座山的主人。于是小张试探的问到:“以前辈的身手,江湖上不知多少人争着给您看门。您又怎会是个看门的。”

老者道:“三十年前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小张这一瞬间脑海之中闪过一百句话,但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怎么接下去。

“是宋驼子吧!”老者见二人未答话又接着问道。

小张二人听得此言,互相用余光看了一眼对方,而视线却一直没离开老者的手。

二人还是没有答话。

老者又道:“如果二位是为了那件事来的,那么可以动手了。”老者似乎不愿多言,径直走过去拿起了斧头。

当老者拿起斧头的那一刻,仿佛又变了一个人,如果说刚才劈柴的时候,他还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那么此刻,他则像是神,不容侵犯的神。

老者的斧头蓄势待发,他周身都是真气,生生不息的循环着。小张和姬行舟根本无从下手。也不知过了多久,树上一片树叶落下,落到老者的头顶一尺的时候,瞬间化作齑粉。

老者还是没动,小张二人也没动。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小张动了,他后退了。他退的同时也拉着姬行舟一起退了,面对着老者,一步一步退出院子。

正当二人快要退出院子的时候,老者疑惑了,人一旦疑惑就会分心,一旦分心就会有破绽。小张抓住了这一破绽,迅速出手,老者的斧头也在此刻劈出。

惊天动地的一斧,无论这一斧劈到任何东西,都能将之一分为二。但有一样东西是劈不断的,那就是空气。

“好一个以退为进,好一个声东击西。”老者的气势瞬间消失,又变成了一个普通老人的样子。

“我输了。”老者目光中有些神采,接着说了句,“东西就在房里。”然后放下斧子,径直下山去了。走的时候步履轻快,似乎放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我们又上当了。”小张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

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去屋里,因为整件事都是个骗局,就是为了骗二人来此。因为小张已经猜到,屋内多半是藏了什么宝贝。对这宝贝感兴趣的人,自然就是宋英。所以他设计让小张帮他取得那个宝贝。想必此刻宋英早已拿到宝贝溜之大吉了。因为刚刚在三人僵持的时候,小张就察觉到了有其他人到了。

听完小张的话后,姬行舟笑道:“小泥鳅,任你滑不溜秋,还是被人耍的团团转。”

小张道:“至少有一点我们可以值得高兴的。”

姬行舟道:“宝贝都没了,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小张道:“活着,没什么比活着更让人高兴了吧。”小张似乎很快就想通了,他总是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而烦恼。

姬行舟道:“其实我有时候也很疑惑,你的内心到底装了些什么?你有自己的梦想吗?”

小张并未回答,而是陷入了沉思。

不知多少次,他站在大街上,看着来往的行人;不知多少次,他午夜梦回,独坐窗边;不知多少次,他烂醉如泥,他都有问过自己这样一句话:“我这一生,就这样了吗?”

他从小就活在上一辈人的影子中,做了什么事,别人首先都是称赞他的上一辈教导有方,后继有人。只有他把钱分给那些贫苦百姓的时候,那一刻他才感觉自己为了自己而活。

有的时候他甚至不想他的父亲是张三,他的父亲有几个很厉害的好朋友。但这一切却又是他改变不了的。

每当他遇到挫折,或者被人骗的时候,他却又总会有意无意的想到,如果换做楚留香面对这件事,会怎么做。但很快他又会想到,能让楚留香受挫上当的人,恐怕少之又少。

他甚至开始想要放弃,他想烧掉这个本子,然后回到船上,每天陪几个老头儿喝喝酒,也比他现在过得舒坦。但这个想法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抛之脑后。

姬行舟似乎看出了他的心事,说道:“小泥鳅,你闻到香味了吗?”原来屋内的火盆上的烤肉此刻正香味四溢,金黄的外皮下布满油汁,时而滴落两颗到火盆里发出“滋滋”声,这才让小张回过神来。

“这老头儿烤的兔子不比你的烤鱼差。”姬行舟道。

小张啃完一只兔腿后道:“可惜没酒。”

姬行舟道:“下山打酒去?”

小张听到“打酒”二字时瞬间有了精神,于是二人下山去了。屋子又恢复了刚才的宁静,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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