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口街是一条古街,呈东西走向。
街面两边是清一色的木制排列房,两边的屋檐都延伸出来,形成一濮水,中间形成约三尺宽的通街天窗,从街的东头一直延伸到街的西头。街面被一条比天窗稍宽一些的排水沟分隔成两条石头铺成的走廊,这样的设计让整条街晴天不被太阳暴晒,雨天不被雨水冲淋,常年累日积月的被两边延伸出来的屋檐遮护着,初次到清口的白崖石感叹古人的智慧,尤其是那条通街的排水渠,宽度刚好接纳了街道两边屋檐滴水,溅起的水花又不会浸湿街道的路面,不管下多大的雨,流水也不会漫过街道,古人对建筑的排水系统,原来也会想的那么周密,设计的那么精细。
赶集时,商户们从临近的乡镇赶过来,沿着排水渠铺开摊位,摆上商品,整条街琳琅满目,吃的、穿的、用的和玩的,都在商贩们男声女声,高音低音,长音短音地吆喝着推销,兜售着。
每逢赶集的日子,清口场就显得热闹而拥挤。
商贩们的摊位都是向街上居民租用的,相对比较固定,偶尔也有为你占多了,我占少了而吵架,大妈不让小伙,大爷不让姑娘,争得面红耳赤,互不相让,这时候就得两家主人出来调解协商,然后各自退让,又继续着自己的买卖……
三河乡信用社清口分社就在清口古街的西头,是一座三开间两楼一底的青砖灰瓦房,底楼是分社营业厅、主任办公室和外勤办公室,主任办公室和营业厅之间的墙上有一道窗口,窗口不大,呈正方形,这道小窗口不是胎中带的,是前两年为了安装有线电话的需要而打开的,开这道小窗口是廖主任的主意,目的是为了方便内外勤共用一台电话,刚开始安装有线电话的时候,电话在乡镇是很稀奇的,安装一台电话要花销三四千元,当时一般效益差的单位是不能安装的,安装一部电话需要现象上级主管部门申请,上级部门在审批的时候就要看单位的效益,所以,要安装一部电话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清口信用分社批准了一部电话,廖主任把它当成宝贝,专门找木工师傅做了一个木盒子,把电话装在木盒子里,只将送话器显露在外面,这样一来就只能接电话,不能打电话,电话只能安装在主任办公室,廖主任说,电话安装在营业厅不好保管,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理由太牵强了,电话安装在主任办公室,不外乎是一种尊贵与权威的彰显,只是游会计和兰出纳看透不说透,也就这样营造着清口信用分社的和谐。
平时主任不在的时候,主任办公室就会锁上,但是上级部门又会不定时打电话查岗,这样一来却是很不方便,为了方便接电话,主任就想了这个两全其美的开窗办法。
分社的对面二百米之处,有一座青砖四合院,那是以前的清口乡政府大院,现在用做三河乡政府的清口办事处,紧邻分社右边是清口小学,新修建的,全齐刷刷的一片白,是清口乡场的地标性建筑,也是清口乡场的一道风景。
清口信用分社在白崖石到来之前,只有三位员工,就是主任和两个内勤,主任姓廖,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个子不高,约一米六左右,国字脸,小眼睛,翻嘴唇,鼻子好像经历过地震,有些塌陷,留着圆头寸发,经常穿着中山服,可能是山里长大的娃的缘故,他喜欢打猎,下乡总喜欢扛着一支火药枪。会计是一个瘦高个,人们都叫他游会计,长的还算清秀,是内招入的行。出纳是一个大胖子,留着平头,脸颊凸起的肉将中间的鼻梁都遮挡住了,侧面看过去,整个脸就像一片丘林地带,穿在身上的衣服略有些显小,感觉身体的肉正往外挤,熟人都叫他兰胖子,客户称呼他兰出纳。
白崖石背着铺卷,提着日用家当,来到清口信用分社,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三个老员工已经站在门口迎接,游会计接过白崖石的背囊,兰出纳接过白崖石提着的日用家当,主任拍了拍白崖石的肩膀,用官方语言说道:“小伙子,清口信用分社欢迎你”,说着,他们一同走进了内勤办公室。
一阵礼节性的迎接之后,游会计和兰出纳回到了自己的岗位,忙着自己手中的事情,他们总归是平静的,廖姓主任给白崖石指定了办公室之后,背着一双短粗的双手,慢摇慢摇的走出了信用分社的大门,朝清口老街的东头走去,三位老员工都很平静,也许,这样的迎来送去,对他们而言已经见惯不怪了。而此时,只留下白崖石一个人独自在那里兴奋。
白崖石将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家当搬进自己的办公室,他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对眼前的一切,让他在兴奋之后感受到了陌生,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然而他知道,在不久的日子里,这种陌生就会发生切底的改变,陌生的人会成为他的同事,陌生的环境却要成为他安身立命之地。
白崖石想去内勤办公室找游会计和兰出纳聊聊天,但是当他推门看到他们二位正埋头干着自己的事,才发现自己此时已经成为多余。白崖石退回到外勤办公室,用墙上的抹布擦拭即将成为自己的办公桌椅,反复的擦拭了几遍,然后坐在椅子上,他漫无目的的望着窗外,眼前的陌生让他感到了孤寂。
白崖石想到了父母,此时,他真真切切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流浪儿。是的,父母不在身边,不管远近,总感觉自己就没有了依靠,犹如水上浮萍,随波逐浪飘于浩瀚。他想起了与父母离别时的场景和父母不舍的千叮咛万嘱咐,他想起了自己翻过山岭回望时父母仍在守望的身影,他深深地知道,从离别开始,自己又将成为父母永不停息的牵挂,他想到了父亲的憔悴,母亲的消瘦和自己此时的孤独,心里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感伤
长途的徒步跋涉,白崖石十分疲惫,在孤寂、感伤与疲惫的双重侵袭下,白崖石依靠着椅子沉沉的睡了过去。他梦到了学生时代,他梦到了自己的恋人,他牵着她,在她银铃般的笑声中,他和她双双飞进了梦境深处,缥缈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