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过后,老王从家乡绍兴批发了一车厢黄酒——咸亨酒店特供的太雕,在“牌协”分发,是那种腌泡菜的陶罐,5斤装,用木塞封口,红丝带系着,颇具古风豪气,一人一大罐子,看着就够喝一阵子的。可惜“牌协”里沾酒的只有三四个,好酒的就两个:老熊和我。所以最后老熊分到两罐,我分到三罐——有15斤哦……
对于黄酒,我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一个,前年,花了半年时间,到超市把所有品牌的黄酒买了个遍,前后可能买过20多个品牌的40多种黄酒,各地的都有,最贱的也就3块多,最贵的有100多。一度有把喝过的酒瓶子都留下的念头,一方面因为记性不好,瓶子留下有个对比,以免喝重了;另一方面也好等灿哥到上海,好好向他炫耀一番——这哥们好黄酒。结果,家里酒柜不够大,很快就满了,只好全部清理掉。那是一个周末,当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鸟鸣马嘶,瓶瓶罐罐,形形色色,高高低低,那场面也是相当的壮观,让我想起大学毕业前夕,宿舍里扫荡啤酒瓶子的情景。——于是没有了记忆,只留下经验。
经过我的品鉴,我认为老王弄来的太雕酒在黄酒里可名列第一。卫东曾说过:好东西,不论是画、字、雕刻、茶、红酒还是女人,可有千万个标准,但有一个标准是所有好东西都必须具备的,那就是要有“韵味”。吾深以为然。太雕酒好就好在酒韵醇厚,回味悠长,从陶罐里倒出来的时候,有一种动人的韵律,不稠不薄,不疾不徐,真的如同琼浆玉液一般。那酒温过之后,性情更加柔和,穿喉而过,温润动人,如此时有一块卫东母亲亲手做的香肠在口,细细咀嚼,人生幸莫大焉。
我喜黄酒也有17年历史了,说及此事,不得不提老吴伯伯。
老吴伯伯(上海话叫“lao wu ba ba”)是上海继光中学看门的老先生,那时,我寄居在学校的宿舍里,早出晚归谋生活。记忆里,每到夏天,下午放学之后,老吴伯伯都关好学校大门,留一个边门开着,拿一把竹椅坐在路边,面前一张方凳,上摆两样小菜,或一碟花生米,或几块清蒸带鱼,或一只咸猪手,或一盘烤麸,总之每次不会超过两样,一瓶街头最常见的上海黄酒在手,旁边的收音机里放着吴越小曲。老吴伯伯面相较凶,也不是那种爱跟人打招呼的老人,每当此时,他那张无表情的脸总是慢慢温和起来,泛出红光,一直到秃着的头顶。偶尔经过,你能听到他喉咙里哼着的小调。我那时就将自己的人生憧憬成老吴伯伯的样子,只是场景不在上海虹口老城区的一个中学门口,而在昆明、大理或者海口的某个山里或海边。
现在这个憧憬依然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