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晚七和言默的第一次见面并不算愉快。
那是在高中军训的第五天。
周五傍晚。
傍晚的风清清凉凉,稍微吹走了一整天训练带来的疲惫。
天色已经有些黑了,至少陈晚七这个有中度夜盲症的人是看不清周围的事物了。
陈晚七长得并不高,一米五五的她在周围人眼里像个小学生似的。但是班里的教官是个不走寻常路的好教官,列训练方阵是按从高到矮的方式来。
很好,陈晚七成功地站在了倒数第二排。
但是她的右边却都是班里的海拔担当,就说她右边这两个吧,都是一米七八。
就连她斜后方新来的言默,也是一米七八。为什么说是新来的呢?
因为言默是今天下午才来的,这为期十天的军训都过了一半了,而他前几天还在日本旅游呢。
想着开学快到了,但是旅游还没有进行到底,索性就打电话请了假。
以高分考进一班的他当然是被准假了。
所以这是陈晚七和言默的第一次见面。
言默的右边是他以前的初中同学,所以他一来便开始窃窃私语。
“晚上我们的训练任务不会太重……”
教官在朗声说着什么,然而陈晚七却是什么也听不到,因为她现在耳边全是言默喋喋不休的私语声。
“我觉得那个游戏挺好玩的……”
“这次的中考真的不算难……”
“耐克新出的那双鞋真的好看……”
陈晚七皱着眉,眉间的疙瘩都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了。
“他们话怎么这么多?”陈晚七低声向一旁的韦清洛问道。
韦清洛是她的初中同学,也是言默的初中同学。
为什么会这样?
其实原来韦清洛和陈晚七是一个班的,只不过后来到了初三时学校又临时决定将全校前九十八名给提出来,组成两个新的班级。
这就是十一班,十二班。可以说是初中的“特种”班级。
而陈晚七被分去了十一班,韦清洛去了十二班。
虽然两个班的教室是相邻的,但是陈晚七并没有见过言默。
“他和男生聊天就这样。”韦清洛也低声回答道。
闻言的陈晚七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秀气的眉头仍然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
“班里我认识的人还是蛮多的……”
少年清朗的声音从后方低低地传来,很是好听。
但是陈晚七并没有这么觉得。
在陈晚七的心里,那声音就像是大街里吵闹喧嚣的杂音,又像是蚊子振动翅膀的嗡嗡声。
惹人心烦。
终于,陈晚七忍不住了。
微微偏过头去,语气不好道,“你们两个话怎么这么多?少说两句不行吗?”
后方的两人愣住了,似乎意识到他们讲的话有些多了,那讨人厌的讲话声也便停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陈晚七的错觉,她总觉得言默好像凉凉地看了她一眼。
韦清洛听到陈晚七的话,也是微微惊讶,毕竟在她和言默作为初三同学的一年里,是没有女生用这样不好的语气和他说话的。
言默对女生是冷漠的,宛若一朵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韦清洛对陈晚七感到一丝敬佩。
而陈晚七却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对现在的安静感到一丝放松。
然而,言默却是像个话匣子一般,忍了不到两分钟又开始聊了起来。
叽叽喳喳的低声源源不断地传到陈晚七的耳边,陈晚七气得肝疼。
不过她也没有再说什么,还好,教官并没有太注意后面的动静。
没有什么麻烦。
这个时候操场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在微微醺色的傍晚里,暖色的灯光映衬着绿色的塑料草地,晕染出浅色的光泽。
而拂面而来的晚风里,带来了少年的低语。
而陈晚七却是觉得这是这个傍晚里最煞风景的东西。
这便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二)
军训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前几天的天气很稳定,都是阳光毒辣的晴天。
而今天就不一样了,天空明明是晴空万里,阳光也正是明媚,但是顷刻之间
便飘了小雨。
细雨绵绵,一点一点的沾湿了那军绿色的军训服。
陈晚七的马尾也落上了细碎的水滴。
过了一会儿,雨却慢慢变得更大了。
原来是如丝细雨,现在雨滴却是像黄豆一般大小。
雨水慢慢浸湿了军训服,陈晚七额前的刘海也湿成了一片,紧紧地黏着皮肤,极为难受。
偏偏主席台上的总教官还在拉着喇叭喊道:
“这就是最适合军训的天气!你们就这样站着!迎着风!迎着雨!”
陈晚七暗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你永远无法体会刘海粘着额头是一种什么神奇的感觉!
好在总教官终于意识到了这雨好像越下越大,不再让这一千多的高一新生站在操场上淋雨了。于是通知让各个教官先带学生回教室避雨。
一千多人在教官的组织下往教室跑去。
虽不是很整齐,但也不算太乱。
才在教室坐了一会儿,外面便已演变成倾盆大雨。
陈晚七无比庆幸地想,幸亏已经回到了教室。否则得淋成落汤鸡不可。
而过后的几天,都是晴天。
时间飞逝。
军训很快就结束了。
离别的那天天气很好。
那是在下午,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站在草坪上,浅黄色的阳光撒在他们的军绿的帽子上,肩上。
偶尔有云朵慢慢地飘过,带着几分懒散。
教官迈着正步走了几米,又转了回来,走到他们的面前,嗓音严肃,每个字都落在了他们的心间,“军礼,是军人的最高荣耀!”
他标准地对面前的这帮孩子行了一个军礼,随后便离开了。
他身后的孩子已经开始在啜泣,发出低低地呜咽声。
那些低着头流泪的孩子并没有注意,教官还回过头两次,目光不舍地看着这群朝气蓬勃的孩子,他们像是早晨迎光而开的花朵。
下午的风夹杂着啜泣声,明明是个好天气,偏偏却觉得带着一点哀伤。
陈晚七抬手擦了擦眼泪。
她原本是能忍住的,但是奈何一旁的韦清洛哭得实在是叫一个撕心裂肺。
受不住感染也开始流泪和不断的哽咽。
陈晚七只觉得自己视线模糊,眼睛疼,不用想,肯定是肿了。
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可是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另一边的班主任无可奈何地开口,似乎还带着一点不满:
“你看这帮学生,教官走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等毕业的时候,每个人却是一副‘我终于解脱了’的模样。我们这陪了三年的班主任还赶不上陪了十天的教官!”
闻言的陈晚七微微皱了皱眉,背后却传来一声轻嗤。
陈晚七微微偏过头,便看见一脸无所谓的言默。
言默目光平淡地看了一眼陈晚七便移开了视线。
陈晚七识趣的回过头,只不过对言默的印象又加了一个:没感情。
(三)
周六的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
陈晚七刚从商场出来,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声音清脆,很快地面便汇起了一小个水洼。
来来往往的人们一脚踩进去,便溅起了一道道细小的水花。
陈晚七无比庆幸地想,幸亏她今天带伞了。不过现在雨很大,还是等一会儿再走吧。
这雨来得急,也走得急。
不过五分钟左右便慢慢地变成了小雨。
细雨飘飘洒洒。
陈晚七将有些重的购物袋放到地上,从书包里拿出雨伞打开,又费力地提起袋子慢慢往雨中挪。
虽然是小雨,但是街道还是颇为冷清。
没有了往日的喧嚣和吵闹,只有漂浮的雨丝,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还有理发店里穿出的歌声。
陈晚七提着袋子慢慢走着,忽然看到了某一处,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旁边一家关着门的店门口,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年,少年低垂着头,湿漉漉的发丝也垂着。
陈晚七有些不确定,往那走了几步,看清楚了少年的模样。
“言默?”陈晚七惊讶道。
少年抬起头,平淡无波的眸子懒懒地和少女惊讶地眼眸穿过雨帘对上,随后移开视线,懒懒应道,“嗯。”
陈晚七虽然对言默有单方面的不满,还是走到言默旁边,微微偏头,“你怎么湿成这样?”
“没带伞啊,看不出来吗?”言默语气平淡,但说出的话却是欠揍无比。
陈晚七无语地翻了翻白眼,看见少年湿透了的白色短袖准备离开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地收回。
“我送你回去?”陈晚七有些别扭地问道。
虽然言默很烦,但谁让她是个关爱同学的十佳美少年呢!
言默抬头看陈晚七,黝黑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波澜,拒绝的话在看见陈晚七眸里的坚定便消失不见,“好。”
言默站起身来,微微低头看着只到他胸口的陈晚七,语气染上几分戏谑,“把伞给我?”
陈晚七有些不高兴地将伞递给他,不悦地鼓着腮帮子。
像只小松鼠。
言默脑里立刻跳出这个想法,接过伞,另一只手去够购物袋,陈晚七愣了愣,言默便成功地将袋子够了过去。
举起伞,言默偏头,眸里有点点笑意,语气懒散,“走吧,小矮子。”
小矮子?!
陈晚七气得跺脚,却是不得不跟上言默。
淡蓝色的雨伞,步子慢悠悠的少年,气愤的女孩,细小的雨丝,随风拂动的柳条,断断续续的车鸣声,还有五颜六色的小旗帜。
(四)
陈晚七的高一生活并没有太多的惊喜或者是意外,平平淡淡。
她也没有去过度的接触任何人,就以普通同学的模式相处着。
而对于言默,除了那次送他回家,他们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时间就这样缓慢地从纸张上溜过。
很快就到了暑假。
陈晚七是在第二天回到家的,她住在县城的乡镇里。
陈晚七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客厅里有一只在睡懒觉的狸花猫,小小的一团,窝在猫窝里,可爱极了。
陈晚七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好朋友说的话。
她说:我听别人说言默以前养了一只英短,不过后来死了,那段时间他还挺伤心的。
看了一眼那只小小的狸花猫,陈晚七点开了聊天框。
拇指按在键盘上,良久,才缓缓打出一句话。
陈晚七:有兴趣养猫吗?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像是补充似的再发了一句:我家的渣猫把别人家的小猫咪给糟蹋了。
那边似乎恰好在线。
言默:不了。谢谢。
看到这句回复的陈晚七感到微微失落,随后便释怀。
陈晚七还想说什么,但是最后还是将手机放下,目光晦涩地看着客厅里的那只狸花猫。
她只有这一只猫呢。
她的小猫咪可不渣。
陈晚七的暑假真的一点都不规律,起床时间不定,有时候是十一点,有时候是十二点,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每一天都是熬夜冠军。
夜里有雨滴声,风声,犬吠声,树叶摇晃的唰唰声。
熬夜,作业,手机,夕阳,日出,猫咪,野花。
暑假便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再次开学的时候,陈晚七已经高二了。
陈晚七不得不感慨时间的变化,看到以前母校穿着校服的学弟学妹们,她下意识地去看向自己的校服,但是没有看见那红黑色的校服,而是蓝白色的校服。
她忘了自己是个高中生了。
食堂依旧很拥挤,说为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陈晚七费力地从人群挤过,不知道是谁撞了她一下,手里的豆浆便溢了出来,奶白色的液体沾在手指上,黏糊糊的。
但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陈晚七不由自主地朝着一旁的墙撞去。
好吧!
陈晚七认命地闭上眼睛。
想象中冰冷坚硬的感觉没有来到,额间是一种温暖干燥的触感。
陈晚七睁开眼,眸子因惊讶而微微睁圆。
“怎么这么不小心?”上面传来少年清冽的嗓音。
陈晚七抬头,言默清冷的眉眼便闯进她的视线。
言默的手还停留在陈晚七的额上,似乎是察觉到有些不妥,陈晚七退开一步,眨了眨眼,笑道,“谢谢。”
手里没有了细腻的触感,微微失落地收回手,语气平平,“没事。”
顿了顿,又道,“下次注意一些,小矮子。”
说完也不管陈晚七的反应,抬步就往前面走。
不过他可以想象女孩在原地咬牙切齿的模样。
想到此,言默微微勾起唇角,连眉梢都染上许些愉悦。
(五)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凉,秋天开始向冬季过渡。
学生们褪去了轻薄的秋装,换上了厚重的冬装。
白日里没有以往的吵闹,天气冷了,大家也都缩在教室里,不想出来吹冷风。
当然令陈晚七感到痛苦的就是早上。
早上掀开暖和的被子迎接她的便是空气里潮湿的冷意,生生让人打了个寒战。
对于有赖床习惯的陈晚七,这无疑是在叫嚣着让她再回去被子的温柔乡里多睡几分钟。
对于被子的温柔攻势和空气的冰冷,陈晚七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啊。
于是乎,被子一扯,又睡过去了。
当然,这样的结果就是导致了每次洗漱都是急急忙忙的。
不是没有人故意不叫她,而是她的室友们和她也是一个样子,大家起床基本都是一个点。
有时候如果起的最早的那个人没有起来的话,那么很好,整个寝室都不会起。
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就在这样每天急急忙忙地洗漱声里,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
而高二的第一个学期也缓慢结束。
陈晚七回到家,已经有些晚了。
吃过晚饭已经是八点半。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夜幕沉沉,没有一丝星光。
陈晚七先是看了一会儿书,再看了了一会儿电视。
约十点十分,随后陈晚七洗漱后便回了房间。
房间里,暖色的灯光笼着一切。
陈晚七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看着窗外的天色,她心血来潮地点开和言默的聊天框。
陈晚七:你今天没和他们出去吃饭?
一般来说,每次放假班里的男生都喜欢聚一聚,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言默回得很快:没有。
陈晚七微微挑眉,不应该啊。
陈晚七:你居然没约?
言默:要不,你约我?
当然,这个约是很正常的,请不要想歪。
但是陈晚七还是惊讶了一把,随后笑意盈盈地发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陈晚七:你喜欢去哪?
言默答应得倒是很干脆:你定吧。
陈晚七恶劣地笑了笑。
陈晚七:我对这地儿不熟~
言默:巧了,我也不熟。
无语地眨了眨眼,随后道:那,随便走走?
言默:好。
陈晚七:那你挑个碰面的地方,离我近点,还有我穿着校服的。
随后陈晚七发了一个定位过去。
言默:那就第二小学门口吧。恰好我近视。
恰好我近视?
所以很好认出来咯?
毕竟校服还是蛮有辨识度的。
陈晚七重新梳了梳头发,然后便背着自己的斜挎帆布包走出房间。
陈晚七对在看电视的小姨道:“妈,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出去干嘛?”陈妈妈疑惑道。
“同学找我有点事。”陈晚七平静答道。
言默是她同学没错吧,而且也没问男的女的。
“十二点之前回来。”陈妈妈回答道,对于乖巧的陈晚七,她还是比较放心的。
陈晚七乖乖点了点头。
出了门,陈晚七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拆开包装慢悠悠地喝着。
此时路上的行人已经不多了,只能隔几分钟看见三三两两的人。
脚步匆忙,擦肩而过。
街道两边的店铺也有一半关门了,冷色调的路灯灯光照在马路上,平添几分安静。
(六)
去往第二小学的有一段路没有灯,周围满是黑暗,只有一些微弱的灯光从远处传过来。
陈晚七心里未免有些发虚,步子不禁加快了一些。
陈晚七照了一张照片发给言默。
随后弹出消息:到了?
陈晚七:没。
约莫过了十分钟,陈晚七便到了第三小学的门口。
陈晚七看见了站在公交车牌下的言默。
少年换了一件卡其色的摇绒粒外套,穿着宽松的牛仔裤。
“言默。”陈晚七叫了一声。
闻言的言默将目光从手机上移开,低头看着只到他肩膀的陈晚七。
陈晚七蓝白色的校服里是一件深蓝色卫衣,脚上是一双蓝色帆布鞋,还懒懒散散地背着一个黑色斜挎包,斜挎包上面有一个可爱的恐龙玩偶挂坠。
“嗯。”言默轻声应道。
“走吧。”陈晚七语气平淡,随后抬步往前走。
言默跟上去,和陈晚七走在了一排。
陈晚七慢悠悠地走着,对于这种沉默的气氛还有些不适应,如果不说话,明显不是她的风格。
所以陈晚七先开口道,“为什么不去亮一点的地方?这里有点黑啊。”
确实,陈晚七他们现在走的这条街大多数的店铺已经关门了,而这条街有些破旧,所以路灯坏了一些,导致了街上的灯光稀稀拉拉的。
“我喜欢黑暗。”
言默声音平平,听不出情绪。
闻言,陈晚七微微皱皱眉。
喜欢黑暗,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这里,已经够黑暗了。”陈晚七又答了一句。
言默沉默了一瞬,随后转移了话题,“我觉得四方井那条街是昭里最有人情味的一条街了。”
昭里,县城的名字。
“我以前回家就要走过那条街。”陈晚七道。
初一的时候,她几乎每天下午都过那条街回家。
那条街有买菜的小贩,有放学回家的小孩,有下棋的老人。
那条街似乎任何时候都是热闹的,但是不喧嚣。
空气里会有小孩的欢笑声,棋盘上的落棋声,也会有奶茶店里甜腻的气味,包子店里诱人的香气。
在夏天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人坐在店门口,一只手扇着扇子,另一只手拿着冒着冷气的冰棍,然后大大咧咧地吃着。同时,会满意地眯了眯眼,享受这冰凉的气息从食道里划过。
那条街,陈晚七走了初一整整一年,直到初二搬家。
“那里真的很有感觉,有时候我去那条街看老人下棋我能看一个下午。”言默回忆道,语气似乎染上了几分愉悦。
“那里有烟火气息。”陈晚七笑道。
她也蛮喜欢那条街的。
喜欢看见蹦蹦跳跳的小孩子,富有朝气和生命力。
陈晚七在很多人眼中都是活泼好动的,似乎没有什么烦恼。
只有陈晚七知道,她从来都不是那种积极向上的人。
她所表现出来的积极只是表面上的,而在活泼的表情下是阴暗至极的种子。
她不喜欢所有事物,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
她有时候会在晚上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关上灯,整个人沉溺在黑暗里。
她不喜欢黑暗,但是黑暗让她感到心安。
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这样,不好。
看见一些生气勃勃的东西时,她心里的阴暗才会消退一些。
(七)
“我们去河边吧。”言默突然说道。
昭里有一条贯穿整个县城的河,河边三三两两的栽着一些绿色植株。
“嗯。”陈晚七应道。
两人便踏着慢悠悠的步子往河边走。
“你后妈对你好吗?”陈晚七想起了关于言默的一些事。
他是和他父亲生活在一起,他父亲再娶,现在言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一般吧。”言默淡淡答道,没有任何波澜。
“你爹是不是特别宠你弟啊?”陈晚七又道。
她听别人说过,言默父亲的微信头像是言默弟弟的照片,而言默父亲对言默好像没有特别好。
“我弟?”言默疑惑地皱眉。
“你不是有一个弟吗?”陈晚七也搞不清楚了,当然,言默有个弟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我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
“哈?”陈晚七惊讶了。
好吧。
“那你妈离婚之后去哪了?”陈晚七说出来就后悔了,现在她像个查户口的。
“离婚?”言默平淡无波的眼里再次染上疑惑之色。
听出言默对她问题的疑惑,陈晚七立刻反应过来,抿了抿唇,语气不安,带着歉意,“对不起。”
言默母亲应该是在言默小时候便去世了。
所以,不存在离婚,只有,丧偶。
“没事。”
言默好像习惯了这些,语气平静无波。
两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一会儿,两人便到了河边。
此时河边的店铺有一些还在亮着,倒也还算明亮。
河边有白色的铁栅栏,很高,约莫一米二的样子。
陈晚七只有一米五五,比较矮,所以很轻松就将手搭在栅栏上,半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栅栏上。
随后乖乖巧巧地将头放在手背上。
而一米七八的言默就不容易了,手搭上去,要弯着腰才能将头放在手背上。
“你看这竹子怎么有些枯了。”言默扯了扯面前的枯黄竹叶。
两人面前是一丛竹子,竹子细长,青色竹叶中夹杂了许些枯黄的叶子,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
“应该是营养不良吧。”陈晚七看着平静的河面,漫不经心道,“在河边,没有什么营养的。”
言默微微偏头,看见陈晚七挎包上的恐龙玩偶时,神色微微一顿,“恐龙是种很危险的动物。”
“是很危险。”陈晚七道,语气漫上几分随意,“不过有时候不怎么危险。”
顿了顿,又道,“比如乖乖挂在我包上的时候。不但不危险,还可爱。”
说着意味不明地看着言默。
言默转过头,喃喃道,“是吗?”
盯着面前的竹子出了一会儿神,又转过头看着陈晚七,语气带上几分不宜察觉的戏谑,“你知不知道,这样很累?”
言默指的是他弯着腰,将下巴搁在手背上和陈晚七保持平视的样子。
陈晚七一脸懵地看着言默。
她不是一米七八,当然不知道。
言默看着陈晚七,随后站直了身子,低眸看着面前只到他肩膀的你和我,慢吞吞道,“小矮子,所以你什么时候长高?”
她什么时候长高?
陈晚七愣住了。
她确实矮。
略微无奈地偏头不看言默,语气似乎有些赌气,“我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长高!女生一般十八岁的时候就不长了,我都快十七岁了。”
“那真可怜。”言默欠揍的嗓音响起。
语气似乎参杂了一些别的东西。
陈晚七狠狠地瞪了言默一眼。
不过陈晚七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又慢悠悠地聊着天。
无厘头地聊着。
今晚没有月亮,夜幕沉沉。
晚上的风很大,吹得女孩的刘海乱七八糟,所以不得不隔一会儿理一下刘海。
风声很大,穿过街道,穿过树叶。
(八)
假期又快速地过去了。
陈晚七又恢复了忙碌的高中生活。
傍晚残余的阳光还是懒懒的,拂过女孩的眉梢。
陈晚七抱着书慢悠悠
地在红色的跑道上走着,眉头微微皱起。
“陈晚七!”少年急促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陈晚七步子顿住,转头看向少年。
少年跑到她面前,微喘着气,发丝被风撩得有些凌乱。
少年慢吞吞地从校服的口袋里掏出几只乳白色的棒棒糖,又慢吞吞地递到陈晚七面前,语气难得认真,“你最喜欢的棒棒糖,牛奶味的。”
陈晚七抬头看着言默,语气意味不明,“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牛奶味的?”
言默抿了抿唇,“我还知道你喜欢金色的秋天,懒散的猫咪,以及零几年的情歌。”
陈晚七惊讶地微微睁大眼睛。
这是少年俯身,凑到女孩的耳边,温凉的气息落在女孩的耳垂上,使女孩的耳垂不由得染上绯色。
“这些,我也喜欢,因为,我喜欢你。”
少年的声音不轻不重,缓慢散落在风里。
我喜欢你。
四个字不断萦绕在女孩的耳边。
像是漆黑的夜空里忽然炸开了绚烂的烟花,五颜六色。
女孩愣住了,少年依然弯着腰,等待着女孩的回答。
过了好一会儿,女孩淡淡的嗓音响起,“巧了,我也是。”
那天你送我回家,所以以后我送你回家。当然,是我们的家。——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