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刚满十八。
那是三月花开的时节，那是被刀光血气溅染的一天。
当漫天的白雪覆盖了紫禁城，当那片桃花随尘埃落下，他们说：“三皇子谋反，我的子夜哥哥，谋反了...”
风起，落我掌心的雪花也化作了雨滴，我蜷缩在宫中的一个角落。
三月的天，却平白落起了雪。
这一天，还是来了。
寒冷与恐惧在摧残着我，我还是没有等来子夜哥哥，也没有等来士兵们的疯狂杀戮。
我只是又遇到了他，在皇宫中最美的桃花树下。
“别人都在四处逃窜，为何你不跑？”
他问我，我半睁着歪过头，望向这个少年。
他？
他很平凡，素净得简单，他怎么能出现在这样的血光里。
“你可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拍落裙摆上的雪花，手腕上的银铃滴滴答答。
“你也不该在这的...”他忽然走近，手伸向了我半偏半散的发髻上。
我被他突然的举动惊到，后退两步，皱了眉头：“登徒子。”一朵桃花自我发髻间悄然而落。
他皱了眉头，嘴唇颤抖，“我是……萧清毓。”
他走了，这片雪地上，空余雪花落地的声音。
我拾起那片桃花，它已经被雪浸润得冰凉，望着少年渐渐远去，我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说的没错，我的确不属于这里，我没有家，过往的十几年都活在皇祖母的庇护下。
“月儿”
他轻轻地唤我，“外面风大，跟我回去吧。”
他始终是来了。
我缓缓转过身，“子夜哥哥...”
我苦笑着，扫过他身后数百名手持利刃的士兵，闻过这漫天的血腥味。
我从未会如此觉得，人命是如此的卑微。
他朝我伸出了手，我轻轻地搭了上去，那朵桃花就此落下。
那场大雪终于停了。
春日的暖阳洒到屋檐上的残雪，折射出晶莹透亮的光彩。
我在对镜描眉，今日是黎子夜登基的日子，喇叭与唢呐奏响着的普天同庆似乎要把昨日的杀戮与血光掩盖，可我知道，就连桃花树上的燕窝，都只剩下枯木草枝。
“月儿，可准备得当？”黎子夜在门外轻问。
我起身打开了房门，“子夜哥哥，我们走吧。”
黎子夜登基的那一天，有着全天下最盛大的庆典。
我着一身绯色衣衫，在大祭台上缓缓起舞，漫天桃花落下的片刻，我恍惚瞧见，人群中有一双冷冰冰的眼，那袭青衫像极了那个叫萧清毓的少年。
那日之后，民间流行了一个传说，三皇子登基，满城的桃花树都绽放出了最美的色彩。
那日的花开到了极致，他当上了皇帝，乃是天意。他们不知道，燕子离巢，与我而言，乃是凶兆。
我只是当年皇太后捡到的一个孩子，诺大的紫荆城，她遇见了我，给了我荣华富贵及皇权的庇护，不是因为她有多善良，而是我让她亲眼见过我存在的价值。
在某一个大雪纷飞的季节，我曾在她的眼前，让一树桃花悄然盛开，而这些并非只是巧合。
十年以来，她让我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在三皇子登基的那一天，在全天下人的面前，跳一支普天同庆的花神舞，那天，我要让全城的桃花皆以贺喜的形式绽放。
哪有什么天意，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黎子夜的谋反一个名正言顺罢了。
就连祭台上受万人朝拜的我，也不过一枚棋子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