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秋实还来不及施行夺爱大计,余向东和马青青喜结连理的请柬,递到了任秋实手里。婚礼举办的时间,是一个星期后的周六。
唯恐不够烦似的,余向东请任秋实出任伴郎。
春光明媚的四月,妩媚的阳光轻轻柔柔的洒进办公室、轻轻柔柔地拨弄着任秋实无法平静的心弦。
一个月前,与马青青再次相见的那个夜晚,心里缺少准备的任秋实,多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在那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里,逃离灾难现场后喘息未定的他,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脸上还得故作平静。
拉响的灾难警报尚未解除,林秋抒仍芳影无踪,任秋实塞着乱麻的大脑里,一边替林秋抒担着心,一边对马青青的情感进行梳理。这时的任秋实,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在无望和焦虑的挣扎中,寻找着追求马青青的理由,可没等开始行动,马青青已经和余向东共谐连理了。
任秋实越来越弄不明白马青青。——记忆里似乎他就没搞明白过。
多年前的那个夜晚为什么爽约、来的又为什么是龚晴?——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多年,好了,终于可以当面问个清楚了,却咔的一下跳出两字:剧终!
有意思没?没意思。太没意思了!任秋实心灰意冷。百无聊赖之际,眼里的一切似乎都失去了生机。
心灰意懒的任秋实,连搭理马青青和余向东的心情,都提不起来了。
余向东解释仓促结婚的理由:马青青被他当机立断、兔起鹘落的临门一脚,踢出了大奖——马青青怀孕了。
“什么?”任秋实傻愣愣的反应不过来。余向东的临门一脚,不仅踢出了大奖,还踢坏了他的脑袋。
“简单的说,我们都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我们——结婚啦!”不无自得的余向东,小心的瞥着马青青,对任秋实挤着眼睛说:“你懂的。”
我懂什么了?——我什么都搞不懂!
“这也太、太快了吧?”任秋实先是惊愕,继而愤怒——一种希望落空后的愤怒:真他娘的不是东西、统统不是东西,马青青也是!
余向东的挤眉弄眼,让他猜测着:难不成余向东是因为与龚晴恋爱不成的事,心里一直后悔,所以对马青青,才有了当机立断的临门一脚?
这算什么?——扯蛋!余向东就是扯他娘的蛋!
任秋实不想参加婚礼,更不想做余向东的伴郎,他想要的是远远的走开,要多远有多远。——眼不见心不烦。
爱人结婚了,新郎不是我。够让人糟心了吧?比这个更糟心的是,你还得作为见证幸福的伴郎,没心没肺地朝所有人傻乎乎的笑。
虐心如此,任秋实自问做不到。
“不!”任秋实拒接说,“我就不见证你们的幸福时刻了。最近我比较忙。”
“我们也不想这样匆忙。”余向东会错了意,“是我老爸老妈的要求,我妈说,我俩年龄也不小了,既然有了孩子,就得结婚。并且要快领证快办婚礼。要不,马青青的肚子一天天的大起来,招人笑话。想想也对,就结吧。结婚给余副市长冲冲喜,也许他就官复原职了。”
冲喜。官复原职?——哦,也对。
任秋实点着头,心里头却一百个不赞同:领导着百余万人的常务副市长,怎么是这样一个调调?
“余副市长不是说证据不足,已经出来了吗?”
“人是出来了,可要龚书记肯罢休才算完。余副市长是保外就医,以后的事很难说。”
“只有冲喜的招了?余副县长官场经营多年,关键时刻帮忙的人都没有,那也太失败了吧?”
“是很失败。”余向东坦承,却仍辩解着说:“官场多年不假,经营谈不上。余副市长那个人,脾气臭、认死理,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的人,已经算不错了。谁能帮他、谁愿意帮他、谁敢帮他?”
“自古锦上添花的事有人做;雪中送炭的人嘛,很难碰到了。”余向东提起他老爸,感慨不已。
“那也用不着病急乱投医啊,又不是自古华山一条道,非要现在结婚不可?”
“还真是自古华山一条道了!”感叹着的余向东,这时皱起着眉头。“马青青嫁给我,是不是让你很不爽?”他说。
一针见血的余向东,拉下了脸来。他翻脸的样子,比任秋实翻书还快。
他说:“我就是要让自以为是的任秋实知道,机会只有一次,失去了就不要再去妄想。所以,不想和我绝交的话,就不要推三阻四。高兴去得去,不高兴去也得去。”
我,自以为是?——余向东毫不客气的批评,让任秋实心生惕惕。一方面是心软,另一方面,不想失去朋友,特别是在朋友落难的时候。
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友。负气、拿捏得看什么时候。比起他老爸坐牢、他从官二代位置跌落的不幸来,任秋实想,自己对影自怜的虐心、与同事搞在一起的尴尬、无处可诉的悲戚,真的不算个事。
这时的余向东,外强中干,表面上风光,心里脆弱,是需要朋友的时候。
“别拿绝交说事。”心里不痛快,脸上却做出豁然样的任秋实,表面上充着豪气:“利用结婚冲晦气!这个喜冲得好!鸿门宴又怎么少得了任秋实呢?余向东,你这个伴郎我当定了。”
既然是伴郎,心中再不痛快,穿着也不能太过随意。好男人的三个标准:聪明、整洁、不乏味。婚礼这个宾客云集的场合,以好男人标准要求的伴郎,怎么能不注重整洁呢?
任秋实把笔挺的墨绿色西服穿在身上,衬托着俊朗的面容,颇有小乔初嫁时的周郎丰姿。
伴娘吕美净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吕美净身着藏青色套服,俊俏、微黑的鹅蛋形脸上,透着一层洋洋的喜气。
任秋实留意吕美净,不仅因为高中同班,长相秀丽,还因为她长得像林秋抒。
初见林秋抒时,任秋实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某一天,他忽然明白过来,原来的似曾相识,只不过是跟某个相识的人长得像啊。
高中时,吕美净给任秋实的印象是腼腆、文静,和自己说话脸会红。
任秋实想象不出和男同学说话脸会红的吕美净,会和余向东有故事,想象不出余向东亲她时,爱红脸的吕美净是红透了脸、欲拒还迎,还是小心脏怦嗵怦嗵着、既欢喜又害怕似的小鹿乱撞?
任秋实频频注目吕美净的举止,引起了马青青的注意,也让俏立着的吕美净脸上升起了红晕。
对自己的俏丽有着完全自信的吕美净,狠狠的白了任秋实一眼后,眼睛目视前方,妩媚的嘴唇似笑非笑,好像在说,今天算你有眼光吧。
“喂,你俩今天只是配角,眉来眼去的顾忌点场合好不好?”马青青笑着打趣。
任秋实不理会马青青的笑谑,他对着余向东做着飞吻的样子,眼角串起眼前的余向东的吕美净,说:“配角也是角,是不是啊,向东?”
任秋实的挤眉弄眼,让余向东明白:任秋实在笑他和吕美净中学时那档事。——这是个善意的、不合时宜的,也是个危险的玩笑。
余向东心里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把吕美净的事告诉任秋实呢?就因为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男人虚荣心作怪?
好啊,余向东心里想,马青青还一门心思,想替他俩牵线,哪里知道地雷早在多年前就埋下了。
余向东有些担心。他可不想在结婚的第一天,因为过去的糗事,燃起与马青青的战争。尽管马青青看上去温婉、一副温柔贤良的样子,可谁也保证不了以后她不算帐。
嫉妒着的女人,谁不是河东狮子吼呢?
余向东心里着急。他尴尬地扫了吕美净一眼,看到羞红着脸的她,使劲地低垂着头,有一种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的样子。——原来她也为那事尴尬呀!
“谁说不是呢。”余向东打着哈哈,“知道你俩绝配,可再怎么着急,也得等我俩洞房以后,是不是?”
“你们,似乎瞒着我什么?”马青青狐疑地说。
她知道他俩无话不谈,是糗事一起分享的损友。
“没有。”余向东和任秋实异口同声的说,如此默契,让处于尴尬境地的两人,相视大笑。
任秋实注意到,吕美净的脸更红了。——她知道我们在说什么,任秋实开心地想。
任秋实开心,一方面是马青青面前,揪住了余向东的小辫子;另一方面,吕美净尴尬着无地自容的样子,也确实让人忍禁不住。
这事过了不久,余向东约任秋实春游。他说马青青和吕美净也一起去。
任秋实知道他们的用意,他们想把他和吕美净往一块拴呢。
任秋实不反感,拴就拴呗。谁叫她对着自己脸会红,谁叫她和林秋抒长得像呢?
思念着林秋抒的任秋实,想也不想,一口答应着行。
四月的早晨,明媚的阳光早早地撒满了小城。
早晨的郊外,空气清新、小鸟啁鸣。迎春、杜鹃、以及一树树一丛丛叫不出名的花朵,开放在山野田间,开放在满眼的诗情画意里。
妩媚的春风中,蹬着自行车的他们,以悠闲的心情,不疾不徐地向着郊外的山谷驶去。?他们要去的地方,位于城郊一个狭长山谷的尽头,离小城约七八里曲折的盘山道、四五里踠延的羊肠道的地方。
余向东与马青青,商量好似的要把任秋实和吕美净捏合成在一起。一路行来,一唱一和的夫妻俩,都在为吕美净和他创造着机会。
任秋实跟吕美净虽说是同班同学,但接触不多。高中时,两人的课桌离得远,任秋实住家,吕美净住校,他们一起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如果不是马青青和余向东极力的撮合,不是吕美净长得像林秋抒,让任秋实爱屋及乌,任秋实相信,自己真也不会和她有事。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有事。
谁叫心里的林秋抒和马青青,挥之不去呢?
任秋实回忆着和吕美净的过往,印象较深的是填报高考志愿时的事。
一个闷热的中午,余向东叫住任秋实,说吕美净拿不准该报中专还是大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让任秋实帮着参谋一下。
那时的大中专分开考试,且录取率较低,就算他们是小城最好的中学,一个班六、七十人,最后录取的也就十来个。
任秋实不太了解吕美净,只知道她来自农村,成绩在班上中等偏上。
任秋实问吕美净,报大专考取的把握有多大?她低着头想了想,没把握地说,一半一半吧。
一半一半,就是考不起了。任秋实心里下着判断。
考试的成绩,取决于多种因素。有临场发挥问题,有机会和运气问题,成绩没下来,谁也不敢妄断。而自己的估计,往往偏高。这没有底气的一半一半,差不多属于考不起了。
任秋实心里想着,这时,他注意到吕美净低垂着的眼睛,不时的瞥着余向东,羞涩的目光中有一种期盼。
任秋实悚然而惊:吕美净什么时候喜欢上余向东了?
中学时的余向东,家景好、人物风流。有女孩芳心暗许,不足为奇。奇的是把自己的前程和余向东捆绑在一起,特别是对于条件差异较大的她来说,那就很不智了。
吕美净之所以让余向东帮拿主意,大概是因为余向东报考大专,希望和余向东一起报考大专,又怕大专考不起,连中专都没有机会吧?
一个是副市长的儿子,一个是不被当作干部的村官女儿,吕美净心里没底气,已是不争的事实。
“吕美净。”任秋实觉得应该实话实说,“你是不是觉得余向东成绩和你差不多,有时还不如你,他报考大专,你也可以报考大专,是吧?”
低着头的吕美净,没有说话。显然,她认可了任秋实的话。
“想法没有错。可你有没有想过他跟你不同?他今年考不起,来年可以再考,也可以直接去工作。因为他是居民,老爸是市里的领导,没有后顾之忧。”
“她虽然来自农村,情况也差不多。”余向东急着插话,“你不知道,她老爸是乡长。”
任秋实侃侃而谈时,吕美净一直低着头。这时,她抬起头,飞快瞥了余向东一眼,复又低下头。
“副乡长。”她小声地说。似乎副乡长和乡长有着较大的差距。似乎,她为老爸不是乡长而抬不起头。
这是中学时,任秋实和吕美净最多的一次对话。
近看吕美净,发觉她清秀、水灵,属于怎么看怎么养眼的美女。这就是深山出俊鸟了。任秋实心里赞叹着,不怪眼界不低的余向东,不在乎她来自农村。
后来,吕美净考取小城的师范,毕业后分到近郊的小学。
余向东在体验了一次高考后,不出所料地落榜。在这年的年底,迅速穿上警服,成了公安队伍中的一员。
再后来任秋实才明白,当初吕美净让余向东帮她填报志愿,其实是一种试探。余向东心里清楚,只是装作糊涂。让任秋实出面说那些话,对吕美净算是一种交代。
他们开始徙步登山。
这时,余向东被单位追来的一辆摩托截停了下来。
“局里有事,我得回去。”余向东有些扫兴,交代任秋实多多照顾两位女伴后,和来人匆匆赶了回去。
大概是局里有突发的事情,需要余向东赶回去处理吧?他们一边继续前行,一边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聊着。
余向东虽说因老爸的事,被暂时晒在一边,但他还是警察、是警队的中坚。局里人手紧张,怎么能让他闲着呢?再说,余副市长的事,他一直在向上面申诉,难不成他老爸的事翻盘了?
任秋实对余向东老爸的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他有时会想,或许就像突然被抓一样,忽然间又定成无罪,官复原职了呢!
任秋实看过古代和民国的剧里,不都这样狗血吗?
三人兴致不减,沿着踠延的山路攀沿而上。当响水瀑布匹练般倒挂眼前时,马青青与吕美净香汗淋漓,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了。
李白说:“遥看瀑布挂前川,疑是银河落九天。”、“初惊河汉落,半洒云天里。”,差不多是对瀑布最好的描写了。
瀑布不是响水最美的风景,瀑布源起处的山顶才是。
响水山顶在数百米高的悬崖峭壁之上。因为陡峭而险峻,所以罕有人至。
旅游达人的王安石说,世上奇妙雄伟、珍异奇特、非同寻常的景观,常常在那险阻、僻远,少有人至的地方,所以不是有意志的人是不能到达的。
非同寻常的响水山顶,正在是险阻、僻远,少有人至的地方。
寻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是年轻的他们常常挂在嘴边的理想。兴致正浓的三人,怎么能放过探幽寻奇、大快眼球的机会呢。
任秋实攀爬在前,吕美净紧随其后,马青青跟在最后。他们越爬越高、越登越险,远远看去,他们的身影融入了青山绿水、融入了蓝天白天,成了图画般流动着的风景。
攀沿陡峭的悬崖峭壁,不得不手足并用。有几个地方,任秋实拉住荆条先上,再拉住吕美净、马青青的手往上拽。
握住,抓紧,用力,小心——好。
不断重复着简单步骤的任秋实,愉快地体会到了她俩的不同:吕美净纤瘦,马青青丰腴。在这种微见香汗的情况下,吕美净的手仍显清凉,似乎体温有些偏低。马青青的手绵软,柔腻得让任秋实像抓住小时珍爱的玩具一样,爱不释手。
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让马青青感受到了任秋实的暧昧。她呼吸明显地急促起来。
从陡峭山悬攀爬一处丈余的平台时,居心不良的任秋实使了把猛力,本来立足就不稳的马青青,一下子摔进了任秋实的怀里。
这正是任秋实需要的结果。
马青青倾压着的柔软的身体,带着甜香打在脸上的喘息,像是期待已久的温柔乡,让任秋实有一种喝醉酒般、晕眩着的微醺。
软玉温香抱满怀的任秋实,陶醉在刹那的微醺里,浑不觉马青青的尴尬和薄怒。
“放开我,让我起来。”羞红了脸的马青青,娇喘着,双手无力地撑拒着任秋实。
“是,是。我怕你掉下去。”任秋实不舍地紧搂着说。
吕美净窥视一旁,任秋实再不舍也只能放开。
马青青挣扎着站了起来。为缓解尴尬,直起身来的任秋实不无调侃的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天得牵二位老同学的手,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所以,”马青青红着脸,就坡下驴似的说,“居心不良,想趁机占我和吕美净的便宜。”
“别扯上我。”一旁的吕美净脸上有些不高兴。“人家想占便宜的是你,不是我。”她泛着酸味似的说,好像没被任秋实那样做,她很失望似的。
山顶和山崖如同两个世界。当草原般广阔的山顶展现在眼前时,眼前一亮的他们,欢呼般惊叹着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山顶上,溪流从树林的远方汇集而来。一簇簇红的、白的杜鹃,开遍着原野。远近高低里,那些不知名的小花,姹紫嫣红地点缀着汇集而来的溪流。举目四望,红色杜鹃像是燃烧着的火焰,白色的杜鹃更像是少女飘飘的衣袂。
寻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春天美仑美奂的响水,是他们赏心悦目着的风景。
上山和下山是不同的路径。山的另一侧,少了许多的险峻和峭壁,也少了攀沿时紧张着的惊险。
爱花似乎是女孩的天性,兴致勃勃如小女孩般的马青青和吕美净,一路兴高采烈的採摘着路边随处可见的杜鹃。
路边伸手可及的花朵,被过往的游人採摘后,已显凋零。他们把手伸向离路边稍远、长在危崖上的花丛。
危险是在这个时候埋下的。
他们抬头仰望着危崖上的一簇杜鹃。危崖高约三十来丈,危崖的两边是丛生着杂草的山坡。危崖的上端,一簇桔黄色的杜鹃,像一团跳跃着的火焰迎风招展。
“真好看。”马青青由衷赞叹着,“红色和白色,我们采了不少,这个颜色,花朵又这么大的杜鹃,还是第一次见到呢!”她说,双目不舍地凝视。
“我也是。”吕美净赞同着说。
“要是能采到就好了。”马青青用手里的杜鹃作着比较,心里不舍。
“别妄想,要是能采到,早就被别人采去了。”吕美净实事求是的说。
“也是。”马青青点头,双脚却不肯移动。
任秋实估计着攀折的可能。小时候去乡下,爬高上低似乎是顽皮少年的天性。那时的他,可以爬到十几米高的树梢,采摘晃悠悠的松子,也可以从寸草不生的陡坡上疾速滑下。那些在大人眼里危险的游戏,任秋实却兴趣盎然。
“我试试。”任秋实估摸着,跃跃欲试的说。
“别,危险!”马青青脸色微变,“这种玩笑开不得。”
“任同学倒不是玩笑。”吕美净眼瞅着任秋实,“今天你要是不让他上,他会很不甘心。”?吕美净的话里有一种浓浓的暧昧着的味道。心虚的马青青一时无语。
明知道是吕美净泛着酸味的激将,任秋实还只能硬着头皮上。
不就是采摘长在高处的花朵吗?
没有考虑太多的任秋实,从与杜鹃平行的山脊攀沿着危崖。
倔强、逞能,吕美净的话赶话,让任秋实没有了退路。攀到危崖上端时,才发觉计划落脚的石块,因为风化的缘故,已经有了松动。
这与他在危崖下面观察到的情况不同。进退两难的任秋实排雷似的,必须小心再小心。
任秋实一步一步慢慢地移动着。
这是个步步惊心的过程。马青青、吕美净仰着头,战战兢兢的看着。看着他的手足并用,看着他提心吊胆的踩出每一步。
离那朵摇曳着的花朵越来越近了,终于,他抓住了那丛黄色的杜鹃。
危险是在这时发生的。
那块唯一落脚处的石头,不堪全身的重负似的开始松动。这块突兀的、风化了的石块,一经松动便迫不急待地向下滚落,也不管任秋实是不是寄托了全部的重心。
任秋实开始随着滚落的石块往下滑。
失去重心、无所凭藉的任秋实,刹那间,便被滚动的石块带着,连同石子、泥块、枝条、杂草,泥石流般往下滑落着。
滑落的速度瞬间加快了起来。
脚已经无所凭藉。——莫慌、莫慌!任秋实尽量克制住心里的恐慌,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任秋实紧张地抓着触手可及的枝条、藤蔓以及凸出土壤的石块。
他没有抓住任何的东西。那些侵蚀土壤里的枝蔓和石块,被连根拔了起来,随着他一起滑落。
他惊恐不已。
滑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失去控制的任秋实,将会一头栽下危崖。
危崖的下边,是深不见底的幽深峡谷。
任秋实眼前出现了死神狰狞着的面孔。再过几秒,完全失去控制的任秋实,将会和死神紧紧的拥抱。
坡下的不远处,马青青和吕美净惊恐着的脸,和任秋实一样没有了血色。任秋实看到的马青青,软软的瘫坐在地上。
耳旁是呼呼的风声、吕美净惊恐的尖叫声。滑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死亡的脚步了!
任秋实徒劳地抓挠着。抓起的枝枝蔓蔓、泥土、石块,争先恐后般一起往下滚落。——这不是可以救命的稻草。不是。
再也没有奇迹了。任秋实一阵绝望,深深悔恨一时的冲动。
这是对他冲动的惩罚。可这样不给人悔改、甚至不给时间忏悔的惩罚,未免太残酷了吧!?他还年轻。他还不想死。
任秋实的双脚开始悬空,下一刻,失去凭籍的身体将会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生命的最后弧线后,如同坠落的流星样消逝得无声无息。
任秋实本能地张口惊叫,却惊恐得发不出声音来。他似乎看到自己年轻的生命,象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在随风远去。
不!任秋实大叫,却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恐惧让他失聪了。
任秋实本能地做着最后的挣扎。悬崖边一块突起的石头被抓到了手上。他没抱希望。身旁一块块滚落的石块、一枝枝拉断的荆棘,都曾被寄予希望,一次次的希望,得到的是一次次的失望。
任秋实的大脑一片空白。——死亡前的空白。
一阵寂静。死亡前的寂静。滑落着的身体停住了下滑——奇迹发生了!
他抓住的石块扎根在泥土里,深深地。
或许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也许是马青青和吕美净祈求起了作用。千钧一发之际,这块石子——危崖边的石子,牢牢地扎根在那里。——这就是奇迹!
任秋实双手抓住生根于大地的这块石头,牢牢地。——这是块救命的石头。
眼前死亡般的寂静停止了。任秋实的耳朵恢复了听力。他听到女孩喜极而泣的呼声。
任秋实虚脱地坐在石块上,惊魂未定的喘着气。一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好像要从胸腔里跳了出来似的。
任秋实静静地坐在悬崖边,坐在那块救命的石块上。他看着马青青无力地瘫坐着,吕美净一边去扶马青青,一边狠狠地拭着脸上奔流着的眼泪。
回到地面的任秋实,听到流着泪的马青青喃喃的骂着:“混蛋、傻瓜,天下第一大混蛋、天下第一大傻瓜”——这是任秋实听过最好听的、如同天籁般的仙乐。
吕美净愣愣地站在那里,泪痕未干的脸上,沉得像心里压着块石头。
任秋实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左拥右抱。——这是劫后余生的庆贺。心里没有一丝暧昧的任秋实庆贺着,有一种重生后的欣喜。
任秋实情不自禁的拥抱,马青青没有拒接,吕美净也没有。相反地,马青青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情绪失控地哭了起来。
“混蛋、傻瓜,你这是干嘛,还想让人活不活了?”
“是,是。我是混蛋、傻瓜,双料的。”
“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会。坚决不会!”
“知道吗?你就是个魔鬼。这些年做梦都不放过人家。”?这么说,马青青心里一直有我了?——任秋实心里甜丝丝的想。
“以后不许犯浑、不许不理我!”呢喃着的马青青,眼睛里涟涟地泛动夺目的光彩。
当然。不犯浑,不会不理。
“要常联系、常来往。”她说。泪蒙蒙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当然。肯定没问题。任秋实使劲的点头。
“不许有借口。”
“不会有借口。”任秋实的手臂紧了紧,以示保证。
“我也要常联系、常来往。不许有借口。”似被冷落了的吕美净,终于争取到话语权似的,不依不饶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