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冯晓蓓用力的挣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我就要在这里说。”
她已经没有办法单独和他呆在一起,她会觉得害怕;她甚至不敢看他的脸,所以一直都埋着头。
江北辰见拗不过她,只得随她。
冯晓蓓心里是惊涛骇浪,但她问话的时候却问得很淡然,“我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你听见了?”
江北辰点了点头。
冯晓蓓愣了好一会儿。她以为江北辰或多或少会给她点理由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或者说两句安慰她的话,但他在真相被拆穿以后,却连一个字都没有对她说。
难道他真的是从头到尾都在利用他,所以才会在自己的计谋被识破了以后对她的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刚才不是还说他们是普通朋友吗?
冯晓蓓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
那天她在江北辰办公室的门外面听到了他对康雅文说他和她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今天又听见他对自己的哥们儿说他们是普通朋友,她还沾沾自喜的认为他们的关系有了改善,觉得这个唯一让她感到有安全感的江北辰或许可以成为她一辈子的朋友,但是……
但是,假象不过维持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拆穿了,而她那种可以和他成为朋友的幸福泡沫也这样被戳破了,江北辰甚至还在后面吹了一口气,让泡沫的碎片挥发得更快,直到无影无踪,彻底消失。
冯晓蓓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留下一句:“我想回去了,你们慢慢玩吧。”
江北辰只说好。
没有提议要开车送她回家,也没有送她去搭车,只是让她自己离开。
冯晓蓓走后,苏剑和和宋科才问江北辰:“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而且很明显,事情很严重,冯晓蓓不是一点点生气。
江北辰拿起桌子上的一罐啤酒,递到嘴边又放下,然后拧开放在一旁的威士忌,倒了大半杯,一饮而下,说:“没什么,她知道了些我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苏剑和又问:“什么事?”
宋科扫了他一眼,觉得他真够笨,他们刚才争执的中心点不是电话吗,关键应该是:“那通电话有什么特别吗?”
江北辰又喝了一杯酒,火辣辣的烈酒顺着喉咙滚烫的钻进五脏六腑,整个胃里都像燃烧起来一样,但他说话的样子却是风轻云淡,“是她求救的电话。”
宋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江北辰摇了摇头,表示他不想说。
又一杯杯的倒酒,一杯杯的喝酒。不过却很奇怪的越喝越清醒,怎么也喝不醉,他这会儿才知道,原来在别人看来很简单的事有时候对自己而言却是一种奢望,比如醉酒。
苏剑和和宋科看见江北辰这样不要命的喝法,怕他再喝下去会出什么岔子,于是一个人抢酒瓶一个人夺杯子,不让他再多喝一口。
江北辰朝他们伸出手:“给我。”
苏剑和把酒瓶扔得远远的,“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非要这样糟蹋自己。”
在他和宋科的一再追问下,江北辰才把事情的原委简略的说了一遍。
听他说完后,苏剑和一脚踹向傻坐如山的他:“那你还不赶紧追出去解释清楚?光喝酒有什么用。”
江北辰扯出个完全不像笑容的笑容:“有什么好解释的。”
误会才需要解释。
他故意不接冯晓蓓的电话是事实,还有什么可以解释的。
冯晓蓓从KTV回来后就直接回了房间。草草的洗漱之后,她就睡觉睡觉了。但是这一晚她一直都睡得不太踏实,所以天刚微微发亮,她就约了文漪一起出去吃早餐。
冯老头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事实上,从她昨晚心神不定的回来后,他就发现了她的不妥。本来叫了她几声想问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心事重重的她却始终没有听见。
冯老头担心了一整晚,也是彻夜未眠,所以现在见她这么早就出门后,自然也不动声色的跟在她的身后。
约的地方是在闹市的一家茶餐厅,这里平常会有很多上班族和附近小区的住户过来吃早餐,所以即便时间还早,但已经有了不少人。冯晓蓓之所以选择这里,除了它的味道还不错以外,这也是另外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似乎人流多一点才会让她的慌乱少一点。
文漪差不多是和冯晓蓓一起到的,于是她们一起点了各自喜欢吃的东西,找了个靠近窗户的位置坐下来。
文漪了解冯晓蓓的性子,知道如果不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她不会这么早出门,所以一坐下来她就开门见山的问:“发生什么事了?”
冯晓蓓喝了口服务员送过来的热茶才说:“那通电话,江北辰是故意不接的。”
她才发现从昨晚到现在,她的手一直在微微的颤抖。
文漪没想到会是这样。
冯晓蓓一直以来都缺乏安全感,是由于上次的黑车事件才对江北辰多了一份信任,也因此才愿意和他走得比较亲近,她本来以为这会让冯晓蓓长期封闭的心终于解放出来,还自我安慰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谁知事情竟会变成这样。
“你怎么知道的?”会不会是误会?
冯晓蓓幽幽的说:“是他和他的朋友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漏嘴了。”
文漪看见冯晓蓓满脸的落寞,劝诫道:“那你有没有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冯晓蓓摇了摇头,“没什么好问的,我在乎的不是他是不是故意不接我的电话,而是他明明是刻意不接电话,却对我和我爸撒谎说他是没有听见我的电话。”
这才是不可原谅的地方,也是最刺痛她的地方。
她曾经说江北辰身上有一种安全的味道,但现在,识破他的谎言以后,就连她心里以前仅存那一点安全感,也被他有意的欺骗一起消耗掉了。
文漪又安慰她,“或许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冯晓蓓苦笑了一下,“你别替他说好话了,我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文漪问:“是什么?”
冯晓蓓的笑容更苦了,“还能是什么,不过就是为了百货大楼的经营权。他故意不接我的电话,是因为我那天晚上说过不会给中阳商贸机会,他在认清我对他的事业发展没有帮助的情况下拒绝和我再有任何瓜葛。但隔天他听说我们被绑架的消息了以后,又认为自己的机会来了,才会热心的帮助警方和我爸,一起来解救我们,他知道我会抱着知恩图报的心理给他他想要的东西,但电话那一段却是不能让我们知道实情,所以他撒了谎。”
她早就听人说过江北辰是一个为了个人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他只是将计就计的小施了一点手段,她就乖乖的奉上了经营权,不仅如此,还把自己最宝贝的蝴蝶项链送给了他。
她实在蠢得可以。
文漪不希望事情真的像冯晓蓓说的那样,江北辰只是为了商业利益来救她,于是劝她:“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推测,为什么不问问他本人呢,也许真实的情况并不是你想象的这样。”
冯晓蓓还是摇头,“无论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了,我只需要知道,他接近我是有目的的就够了,至于目的是什么,区别只在于伤人的程度而已,并没有其它不一样。”
文漪见冯晓蓓已经拿定主意,怎么劝都听不进去,只好问她:“既然这样,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冯晓蓓其实还没想好,她反过来问同样有被欺骗的经历的文漪:“你呢?当你知道了紫皇的前妻还活着以后,有什么打算?”
文漪也苦笑了一下,但相比冯晓蓓现在的彷徨无助,她的心思要坚定多了。
“其实我们还被困在那间铁皮房里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好了,我不会嫁给紫皇的。”
对于这样的答案,冯晓蓓并没有感到意外。
只是一段原本应该是幸福结局的爱恋就这样在结婚的前一天夭折了,她还是会觉得可惜和遗憾。
“你想清楚了吗?真的不打算原谅紫皇?”
文漪拉着她的手,坚定的点头,“想清楚了。”顿了顿,她才又继续说道:“不过我之所以选择不结婚,不是因为我不原谅他,或者其他什么原因,而是因为我爱他。因为爱他,我可以不计较他对我的欺骗,不管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我都可以原谅;同样也是因为爱他,我才不可以和他结婚。”
冯晓蓓听得很纠结:“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文漪又把话说得简单一点:“既然紫皇的前妻还活着,那么他们的婚姻就是有效的,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再和紫皇结婚,他就是重婚了,这是犯罪,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冯晓蓓没想到文漪居然为紫皇设想得这么周到,她羡慕她的细心,也佩服她的勇气,不过她不是她,做不到她的洒脱。
文漪也问她:“怎么样,听了我的决定后,你对自己的事有主意了吗?”
冯晓蓓这次终于点了点头,“我还需要再好好想想。”
文漪也不逼紧她,只是默默的支持她,“嗯,不管你的决定是什么,只要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讲。”
毕竟这件事情的起因是她和紫皇,她亏欠晓蓓的,或许永远也还不清。
冯晓蓓浅浅的扯出一抹没有笑意的微笑,“谢谢你,漪漪,如果真有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一定会跟你讲的。”
文漪见她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把早餐推到冯晓蓓面前,说:“先别想那么多了,吃了饭再说。”
冯晓蓓点点头,感叹道:“我还记得我们在学校的时候总是为一日三餐吃什么而烦恼的样子,现在回想起来,觉得那是多么幸福的烦恼啊。”
临了,又小声的加了一句:“为什么我们要毕业呢?为什么一离开学校的大门我们就要面对这么现实和残酷的社会呢?”
她的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冯老头的耳朵里。
冯晓蓓异样的原因,他终于清楚了。虽然一直知道江北辰并没有他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那么尊重和恭卑,但他以为至少在他有生之年,他不敢胡来,但他没想到,他居然早已把心思动到了晓蓓头上,当听到晓蓓说出现实和残酷这几个字,冯老头觉得他的心比被人剜了一刀还痛。
没有人可以伤害他唯一的女儿,所以冯晓蓓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江北辰的事情,他却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