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走了几个小时,清晨的灰光,才伴随着雾气笼罩在众人身上。
罗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仔细地听着耳内回响的海浪声。
他能够感觉到,他们离海岸越来越近,他几乎都觉得,那清凉的海水,随着浪声涌进了他的心间。
他们不吃不喝,花了一天一夜,爬了一座又一座的山丘,就为了去那海岸边上。
他想,桑德尔肯定不是带他们去看海的,在冰凉的海浪声包裹他的时候,他那脸上绽开地皮肉还火辣辣地疼呢!
随着海浪声越来越接近,一艘十几米高的帆船拨开了雾气,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桑德尔,你知道帝国阿吉利的律法吗?”船的边沿处,突然浮现出了几个人影。
“阿尔克斯,帝国的法律,我始终铭记在心——”
“那你告诉我,是什么律法?”
“你!”
“好啊!”
“未能及时押送军用货物的,按延误军机例处罚,轻者罚没一百金币,重者要在风暴神面前,吊死!”
“你说,应该怎么处罚你?”
“处罚?哼!昨天的风暴你也应该知道!”
“自我出海几十年以来,从没有见过如此规模的风暴!”
“风暴神在上,胜过任何个人和帝国的律法”
“不过,你如果一定要当国王陛下的法官,我肯定没有异议,但是,在这样的风暴下,你也不可能正常航行吧?”
“我看你的船帆还没有收起来,莫非,你也只是刚刚才到?不知道法官阁下率先违背了律法,应该怎么处置呢?”
“你!”
“哈哈哈哈哈”
“阿尔克斯,这些奴隶你还要不要?!”桑德尔冷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阿尔科斯,如果不是因为阿尔科斯有个好姐姐,那个位置将是他的!
“哼,以后有你好看!”阿尔科斯心中冷笑。‘
“抛锚!”
一声令下,船上的水手立马行动起来,原先还安安静静流转的雾气,立马躁动起来。
“你们到这里来!”一个水手叫道。
于是,罗恩这群人,不,更确切地说,这群奴隶,来到了甲板上。
罗恩粗略地数了一下,包括他在内的奴隶,约有五十人。
一刻不停的跋涉,再加上食物和水的缺乏,他们一个个几乎都站不稳,只能几个靠着一起,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
如果不站起来,倒在了地上,那将会是永远,来的路上,罗恩已经见识过了,他们也都见识过了——桑德尔们的鞭子是不允许休息的!
兴许是看罗恩年纪大的缘故,几个人都把身体靠向他,有高的,也有矮的,唯独没有胖的。
他也无法看清他们的面容,连性别都几乎无法区分了,这时候都一样了,谁还会去在意这个呢?
不都是肩膀上扛着一个脑袋,脑袋上,长着几个洞,几根毛吗?
不都是穿着破旧的衣服,有着粗糙黝黑的皮肤吗?
不都是同为甲板上的,待宰的鱼肉吗?
他们靠着罗恩,罗恩本能的想要推开他们,但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了,尽管在某些地方他似乎闻到了散发着鱼腥的臭味,他也只能忍受。
罗恩看着甲板上方的阿尔科斯,本以为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只是朝着身边的助手说了几句就离开了,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随后,罗恩便看到几个水手从船舱走了出来,他们个个手里都拿着绳子。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还未等罗恩想明白,一只脚掌,直接呼到了他脸上。
他感到脚上似乎绑了一根绳子,正待他想弄清楚的时候,他的整个身体都飘了起来,不到几秒,一股冰凉的海水,直接包裹住了他。
他居然被直接扔到了海里!不仅仅是他,其他的奴隶,都像垃圾一样扔到了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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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德尔,你这次带来的人,可不怎么行啊!”
“不说小孩子了,你连几十岁的老头子都有!”阿尔科斯有些愠怒。
“你说这次会有几个能够通过测试?!”
“我可是在为帝国征兵!”
“不怎么好?”
“你说我一个矿工头子,怎么就干起了捕奴的勾当了呢?”
桑德尔不以为意,在他看来,眼前的人,软弱无能,不过是靠一个女人上位罢了。国王要成事,还不是靠千千万万个“他”这样的人?
“你!”阿尔科斯脸色发红,“你知道的,帝国战事吃紧,就算是炮灰,也都不够填的了。”
“不够?”
“平民不能随便抓,”
“贵族又——”
“够了!”阿尔科斯打断了桑德尔的话,摔门而去。
桑德尔看着离去的背影,眼中冷笑不已,不够?我看贵族几乎比平民都要多了啊!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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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的光轮,从来不会停止转动。
对于高空的飞鸟来说,时间真是过的比风还快,它几乎不愿归去,海浪和云,才是它的家乡。
对于太阳来说,刚刚升起的它,还未爆裂的燃烧,染红整个世界,它就已经要沉入海平面了。
它的光,从未辉煌过,一如既往的惨淡灰白。它是怎么来的,也将怎么离开,从来没有任何的改变。
对于罗恩来说,太阳的光辉,逐渐在他黑色的眸子中熄灭,他的身上仅存的热量,伴随着铺天盖地的黑暗,一同寂灭。
巨大的日轮,在升起的那一刻,就已经预备好了它的坠落,它的灭亡。
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预示了死亡,只是,人类需要准备很久而已。
“人的正常体温大致介于36.2℃~37.2℃,而不因外界环境温度的改变而变化。”
这时候,罗恩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的十万个为什么,那是孩提时代的他仅有的读物,也是他最爱的读物。
那时候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呢?如今又是怎么样的呢?
这时候的他,体温又是多少呢?
前一个因为挠痒而抓破皮肤死去的人,见到了天国的处女了吗?
流动在嘴边的血流,是自己抓破皮肤流出来的吗?
他的问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多的让脑袋都转不过来了!
他也没有体温计,谁能知道他的体温是多少呢?
他只能蜷曲着身子,铺天盖地的黑暗,已经夺去了他眼中仅存的光亮。
就在这时候,就在他以为世界失去了光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他的前方,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美丽少女,顶着两团浑圆饱满,挤开了荡漾的水波,向着他游了过来。
少女胸前的肉团,白的晃的罗恩的眼睛都有些痛了起来。
她是如此的美丽,一瞬间,击中了罗恩的心,除了鸢尾花的床上,那妩媚的身段外,即使妮可也不能做到这样。
罗恩几乎能闻到一股少女的清香,这时候,他的身体似乎摆脱了疲惫,一把抱住了少女。
他原以为这一切不过是幻觉,但柔软的触感,让他放下了戒备。
就在罗恩以为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又把戒备的锁链,紧紧地套在了他的肺腔。
他开始拼命挣扎起来,此刻少女的轻笑,仿佛成了恶魔的诅咒。
黑夜,总归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