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辰他还在桥上派汤,你现在过去应该能见到他。”阿阎说道。
“谢谢阿阎,我过去找他了。”
阿阎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终于放松了下来,看着周围被女子弄得乱糟糟的一切,只想把忍着泪水默默收拾起来。
走过黄泉路时看到一块石头上写着“那落迦桥”。
青石桥面,五格台阶,往下千丈,云雾缠绕。桥边站着一眸若清泉面容冷峻的男子,正在指挥着过桥的亡魂,桥西为女,桥东为男,左阴右阳,有序过桥。
“孟孟!”女子挥舞着手飞快朝冷峻男子跑去,男子望着那抹红色,眼底清泉般的疏离散开化作一汪温水。
“你怎么来了?”孟郎抬腿走向女子温言说道,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这不是想你了嘛,所以就来了。”
“才怪,该是上面无聊,山灵鬼怪都被你折腾怕了躲起来才想到来着的。”孟郎眼里带笑的打趣道。
“嘻嘻,我一路跑来渴了,我想喝汤。”女子嬉皮笑脸的说道。
“这是孟婆汤,你当它是什么?解渴汤吗?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汤也尊重一下做汤的我。”孟郎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额头。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汤对我没用,不然我找进轮回了。再者说了,你的汤要不是好喝我也不会喝,是不是这个理?”
孟郎提起食盒吩咐后面的守卫看好往生亡魂。
“走吧,我陪你到处逛逛,你也好久没来了。”孟郎拉起女子的手走了。
怨魂肆意,黑漆漆的土地上散发着腐烂血腥的气味。在一块黑焦的泥土上坐着两个本不因在此出现的貌美人物。他们似能无视眼前哀状如同坐在人间极乐净土般自在悠然。
不一会儿,女子开口
“孟孟,我无聊”
“我知。”
“孟孟,我不开心。”
“我知。”
“孟孟,谢谢你,还有阿阎。”
“也谢谢你。”孟郎看着眼前这个满眼落寞迷茫的女子,心疼的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说,我究竟是谁?为什么孟婆汤对我没用?为什么我不会进轮回道?为什么我那么强大的法力却还是会失忆?为什么我会遇见你和阿阎?还有就是为什么你们会对我这么好却还是会隐瞒我?”
女子低声说道,声音断断续续忽高忽低,满是被人抛弃的的哀痛和欲忍又溢的委屈。
“你都知道了。我和阿阎在途径人间的时候发现了你,那时候的你容身已腐却凭着一份执念存活着,周身弥漫着怨气和一股不易发现的淡金色仙气。起初我和阿阎以为你是哪个下凡历劫失败的仙人,而后又不像。”
孟郎平静的诉说着,丝毫没有被戳穿谎言的窘迫样。
“与你有了『羁绊』,你也因此能够随意进入冥界。红衣,有些事情不是不说是不能说。万物皆有它要走的路要渡的劫,百姓起义推翻朝政然后经历被推翻的宿命;草木有灵却道无情须经除根焚烧春风重生之苦;”
孟郎看了看红衣说道,
“而你也有自己需要走的路,旁人若妄加干涉反倒对你不利。”
“孟孟,我是三百年前容国的七公主吧?”红衣平静的问道,紧握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是,又不是。你的魂自亘古之初便存在,容国是你需经历的『运』。苍生有道,万物轮回,你入不了轮回是因为这一世该经历的还没有经历完。红衣,你与我们不同,你就像上天遗漏在这世间的孩子,有着深不可测的能力和极不稳定的命数。它要你感受人间悲苦领略人性至善至恶;它要你替它看这世间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它在考验你也在折磨你,它想看你哪天会失控会爆发……”
孟郎敛下眼眸,清水似的凤眼隐下所有情绪。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其余的我说不得你也听不了。”
红衣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沉思片刻说道,
“孟孟,我要走了……”
孟郎没有开口或者说是不愿开口,
他想开口挽留即使明知不行,可最终也只能静静地听着红衣说话。
“这次过来就是跟你和阿阎道别的。你说的这些,其实我都能感受到。在这世间许久,久到见沧海变桑田再变沧海。我时常在想着自己究竟算什么?我闹腾过颓废过自暴自弃过,可上天就是不放过我呀,让我这样活着,不生不死不伤不灭。”
“我想入世,去感受世人的爱恨情仇、贪嗔愚痴慢。也许那时我就会知道归属在哪……”
红衣站起身来说道,
“走了,你和阿阎说一声,我就不会他道别了,怕他哭鼻子。”
留给孟郎的只有红衣渐行渐远的身影,那身影满是孤独又尽显潇洒。
一串脚步声靠近孟郎,玄色暗纹锦衣包裹着近七尺的修长身姿,发如墨玉,背似白杨凛凛。
“不去道个别?”孟郎头也没回的问道。
“我从不喜离别。”其声犹如玉石击打,低沉舒缓之中带着些许慵懒。
“若你早现出这副模样,红衣也不至于以为你还是孩童,每次都欺揉你。”
“正因如此,方才不现。”
那声音随风传来也消散在风中,彷佛从没出现过。
一晃神,四下皆无人,唯见孟郎衣袂飘飘,宛若天人。
远处传来婉转低顿的吟唱声:
“日出东方隈,似从地底来。
历天又入海,六龙所舍安在哉。
其始与终古不息,人非元气安得与之久裴徊。
草不谢荣春风,木不怨落于秋天。
谁挥鞭策驱四运,万物兴歇皆自然。
羲和羲和,汝奚汩没于荒淫之波。
鲁阳何德,驻景挥戈。逆道违天,矫诬实多。
吾将囊括大块,浩然与溟涬同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