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宁安蓉是被饿醒的,昨日将近一日未食,胃里空虚的紧。
天还没亮,宁安蓉就蹑手蹑脚的去厨房,烟囱里的烟雾袅袅升起,远远就问到肉包子的香气,宁安蓉的胃叫嚣的更厉害了,一步并两步的朝心爱的热包子跑去,就快到锅前了,却忽然被厨娘挡住了,操着她的大勺就要往宁安蓉头上敲。
“哪来的馋鬼!”
厨娘是个老者,约摸有五十来岁,一脸凶横。
宁安蓉险些撞上她,踉跄的后退了几步,一脸谄媚:“黄大娘,是我啊!”
黄大娘挺胸抬头,手里的大勺指着宁安蓉:“你说你,才来岛上几天,整日往我厨房跑什么!前日一早偷了我个馒头,大前日偷了我个肉包子,大大大前日偷了我两个大鸭蛋,更过分的是,大大大大大前日你还偷了我好大一碗五花肉,还有些零零碎碎的我就不说了,你这会来又想偷什么!”
宁安蓉大汗,这黄大娘怎么晓得的?
“大娘,您都看见了,那就不算偷。”宁安蓉小心翼翼的伸手绕过大娘的身子,朝热腾腾的肉包子过去,她是真的饿的不行了。
黄大娘很好心的让开,让她更容易拿到。
“王大夫,好好的莽夫不当,非要逞能来这岛上当大夫,你是不是傻?”黄大娘看着宁安蓉狼吞虎咽,感慨道。
“大娘也是被拐来的?”宁安蓉咽了一口包子,随口一问。
黄大娘朝火炉子里丢了几个奇形怪状的小碳,有火星子溅出,就坐在炕头剥起了蒜,语气听不出什么:“那可不,不过这都过去三十年了,那时还是前岛主掌事,可比阿铭猖獗多了。”
宁安蓉又拿了两个包子,一手一个吃的好不快活,鼓着腮帮子又问:“那大娘是看着七个当家的长大的喽?为何不见三当家和六当家呢?”
黄大娘点点头,只回答了上半句,却未答下半句,看向宁安蓉,瞪眼道:“你可别再吃了!等哈他们不够分的喱!”
宁安蓉吃完,又添了碗白粥喝下肚,才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嘴,然后趁黄大娘不注意又偷偷藏了两个大包子在袖子里,三个包子哪够她吃。
“谢谢大娘,我吃饱了。”宁安蓉笑道。
“唉,你要是不得罪二当家,也不至于他只给你吃一顿饭。”黄大娘起身又从菜柜子里拿了个鸡腿递给宁安蓉。
宁安蓉一怔,伸手接过,这是岛上唯一对她好的人,是真是假,宁安蓉不得而知。
每日偷东西吃也是迫不得已,只能吃早饭,何能挺过去,也亏得黄大娘好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自己才能每每得逞,只是偶尔还分给忘恩负义的八姨,宁安蓉吃了也不顶饿,是以常常都是挨着饿的过一天。
出了厨房,天色还有些昏暗,宁安蓉打算先回房给破破上药,破破这会昏迷不醒,吃不下东西,只能用饱腹丸代替吃食,遂以破破看起来越发瘦小。
自己心里难受的紧,但人皮上的哀色又有谁会在意。
***
宁安蓉去秦铭房中的一路上,每个人都拿着鄙夷的眼神看着她,才一晚上,难道全岛的人都知道她和孟絮“有染”了?
“这不是我们王大夫嘛!怎的今日来的这么晚?”好久不见的成霸天迎面而来,行步欢快,还有些着急。
肌肉还是那般强壮,脸还是那般凶神恶煞,唯一不同的就是他看起来特别开心,再就是他的气色,看来给这恶霸的三瓶富阳春他每天都准时服用。
宁安蓉心中叹了口气,显出一脸巴结的样子:“二当家今日气色真好,看着越发英俊了!”
成霸天勾起一抹邪笑,不以为然的样子让宁安蓉有点发怵,她从未见过他这般笑。
“你小子挺有能耐,今后准你三顿饭。”说完拍了拍宁安蓉的肩膀,就走了,看起来好像真的是有什么要紧事。
宁安蓉吃痛,不过就是说他长得好看罢了,她就能吃三顿饭了?早知道早点说出来,也不用挨那么多天饿了,揉着被拍痛的肩膀,慢慢朝秦铭房中走去。
一进房,就听见秦铭在咳,大咳特咳,停不下来,蓝梅站在一边不停地轻轻拍打着秦铭的后背,样子无比慌乱。
宁安蓉心惊,怎会这样,就是熬药时辰错了,也不至于咳的这般厉害,连忙上前,正要施针替他缓解痛苦,却被秦铭扣住了手腕,然后一把甩开:“滚!咳咳……咳”
宁安蓉跌倒在地,病成这样力气这么大!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发生了什么,秦铭的咳声突然停止,一口鲜血吐出,染红了整张床幔,还喷在了蓝梅和宁安蓉脸上,然后他就倒在了床上,安静的就像死去一般。
宁安蓉连忙起身,全然忘了秦铭适才的恶行,探了探秦铭的鼻息,然后扎下数针,又从怀里拿出救心丹让昏迷的秦铭吃下。
蓝梅站在一旁不知该做什么,一直在旁边战战巍巍的问宁安蓉秦铭是不是死了。
看着平时趾高气扬的蓝梅,此时这般惊慌失措,宁安蓉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他只是强行运功,导致心脉受损,才会吐血,我已施针,已无大碍。”
听完蓝梅松了口气,就哭了起来。
宁安蓉看了她一眼,就静下心来替秦铭诊脉,然后起身去了门外熬药。
蓝梅走了出来,她还在哭,身上脸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清理,显得有些狼狈。
宁安蓉抬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继续拿着扇子轻轻煽火。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蓝梅哽咽的问,两行清泪还在不断地往外流。
宁安蓉低着头捣鼓柴火,识相的问道:“你为什么哭?”
蓝梅吸了吸鼻子,宁安蓉眼角余光瞥到蓝梅正幽怨的看着自己,有些许无奈,怎么弄得她像个罪人般。
“岛主昨日还好好的,今日知道你和三当家的事后,就开始犯病了,还带着点哮喘。岛上所有人都知道三当家是岛主的禁忌,你竟然还不知死活的去勾搭三当家!害得岛主差点一命呜呼。”蓝梅越说越难过,眼泪更是越来越多。
宁安蓉一脸茫然,怎么就都赖我了,有人跟我说过三当家是禁忌了吗?有人告诉我寨子外面住着个美人,还是三当家了吗!是谁昨日把好心当成驴肝肺,让一个带病行医的大夫滚的,还不都是你家主子!
要我说这就是你家主子自作自受!
“岛主不就是让你走吗,你至于这样报复岛主吗!你到底是来救岛主的还是来害岛主的!你现在给我滚出去!不许你再来岛主房里!”蓝梅一边哭,一边推搡着坐在板凳上的宁安蓉,宁安蓉从板凳上摔在地上,也有些生气了,简直无理取闹!
“现在可就只有我能救岛主了!你把我赶走了,一会岛主在出什么事你担待的起吗?”宁安蓉冷声道,一点儿脑子都没有,还出来打抱不平,若不是因为破破,我就下毒把你岛上搅得天翻地覆。
“这里不需要你了,来人,把王莽拖下去!”
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宁安蓉看到蓝梅流着眼泪还不忘得意的脸,震惊的转身,便看到一群人已进了卫海楼。
走在最首的正是那出声下令的七当家梁爽,船上一别小半月,她似乎更加美艳了。
她身后除了他们的小弟,还站着四人,成霸天一脸玩味,贼眉鼠眼的四当家黎东耳一脸不屑,还有一人宁安蓉还来不及看,目光定在他身旁那抹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上,那抹身影此时正两眼无神不知看着何处。
宁安蓉楞在原地,有人蛮横的架着她的手时,她都忘记了挣扎反抗,她就这样被拖了下去,没有一声多余的辩解,低着头心里咯噔的厉害,顺着拖她的人,脚步走的比他们还快。
幸好,没有人多看她一眼。
***
宁安蓉在海牢里关了五日,潮湿冰冷的海水没过她的膝盖,她坐下就浸湿了她整个身子,人皮长时间沾水,已经不再牢固,好在灯光阴暗还有衣服遮掩,看不出有些已经脱落。
也确实如成霸天所说,她真的吃上了三顿饭,全是馊水就着馊菜。
这日她听看牢的人谈话,说秦铭的病已好,今晚要款待那位神医。
宁安蓉并不惊讶,垂着眸子,双眼空洞,抿着唇不知该不该开口,最后还是艰难的爬到牢笼边问道:“几位大哥,我想问问我房内那孩子怎么样了?”
“你说那面目全非的孩子?”那人夹了花生米到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四当家看到他时险些吐出来,就嚷着要丢进海里。”
宁安蓉瞪大双眼,肥硕的脸看着有些狰狞,人皮下是一脸的不敢置信,心如刀割,自己终究还是没能保住这个孩子。
很快那人又开口道:“不过神医看了,却说那孩子一表人才,长大之后是个美男子,带回了自己房内。”
另一人又说道:“我说神医就是神医,连品味都和一般人不同,人都成那样了还说什么美男子。”
宁安蓉默默地听着,暗暗放下心来,转身爬回角落里。
冷的打颤,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如果自己服毒有用该多好,定要让自己晕过去,省的忍受这般刺骨的寒冷。
牢笼外的人还在高谈阔论,饮酒作乐,全然不理会宁安蓉的死活,阴森恶臭的海牢没有一扇透气的窗,只有他们放满酒菜的桌上一盏微弱的烛光,四周都是和她一般被囚禁的人,有的可能已经死去,散发的腐烂恶臭和那些饭香交杂,侵蚀着宁安蓉的神经,神思越发涣散,脑子嗡嗡直响,终于坚持不住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