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雅看安鹤鸣去睡了,才叹了一口浊气,犹犹豫豫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五彩斑斓的相册。每一张照片上的女孩子都笑得格外灿烂,她的眼睛里虽然有沧桑的故事,却还有着最明艳的闪光。这是以前的她。她点开备忘录,一笔一划地在里面的日志上记录:“今天我看见了郑绍钦,突然懊悔自己之前为什么要拼了命的对他这样一个败类好。那时的情难自禁,到现在我受制于人,一切都太不值得。好在还有安安这样的傻丫头肯给我一口饭吃,肯把我这样一个不干不净的肮脏的人带回家,肯为我出头,可惜她根本不知道...我不是一个好人。”
她把一行字翻来覆去地删减,最后保留的只有一句话:“我恨我自己。”她心烦意乱,躺在客卧的小床上辗转反侧,最终点开了社交软件,安鹤鸣的头像还亮着。
“小雅,还没睡?”正在她思索要不要和对方说些什么的时候,对话框的那边赫然弹过来一条信息,楚雅连忙回复:“安安,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不是,我感觉你要找我,”安鹤鸣打字很快,“其实你没必要隐瞒什么,我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就能从你身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影子。小雅,我们很有缘分。”
“可我只是楚雅,不是别人的替身。安安,你早点睡吧,高一的学业很重要,别荒废了。”楚雅婉拒了她的善意。
隔壁的安鹤鸣放下手机,还在思忖自己方才的话语是不是有些纰漏,可她又没觉得哪出了问题。因为她一开始想表述的是:“我一见到你就知道你的过去。”为了能更贴近普通人的生活,这样无中生有搭讪的话怎么失效了?她迷迷糊糊地想着,渐渐沉睡了过去。
清晨楚雅很早起来张罗饭食,她到底是在郑家老宅里做过事的人,简简单单的清汤挂面都有了低调的奢华质感,光是看着浮在汤面上的小葱和卧着的白皙光滑的荷包蛋,就能让人食欲大动。这让安鹤鸣想起八竿子打不着的开水白菜,脸上笑意更甚:“小雅喜欢口味清淡的?”
楚雅连连摇头:“我弟弟身体不太好,吃不了辛辣刺激,我最常做的就是这些没有油花的。你要是不习惯,我回头给冰箱里备些食材,你开个菜单,我基本都能做。”
安鹤鸣喝了口白开水,咧嘴笑道:“不急,等你搬进来再说。唔...谢谢你的面,很好吃。”她又是想到什么:“嗳,阳台放了不少苹果,我前天才买的,想吃就随便拿好了。我上学去啦。”
她前脚才出门,后脚楚雅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低头一看显示屏,心头又是一跳,手指颤颤巍巍地划了解锁,她咽了口唾沫:“您好余大夫,我是楚雅。”
“楚小姐,昨晚郑家来人停了楚先生的住院费,本来我们的治疗已经进入关键阶段,现在...怕是功亏一篑了。”
楚雅瞬时像被雷劈了一般,她手脚不自觉哆嗦起来:“余大夫...你,你们一定要治好我弟弟...钱我很快会凑齐。”挂了电话后,她感觉脸湿湿凉凉的,伸手一触,原来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是想打电话给郑绍钦的,可又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质问他,是昔日的手下?还是曾经的爱人?不,她不能去求那个人渣!当初就是她跑去求了他,这人才把她禁锢在夜盛会所做一个卖笑的小姐,换取弟弟三年的诊疗费。
她还能把什么抵押给他?
楚雅粗重地呼气,她逃也似地奔到洗手间,将自己满是泪痕的脸来回冲洗。都说泪水是从眼里流出的血,她揉着酸胀的眼角,看着镜子里像是被抽去灵魂的女人,她嘲讽地笑了。
“如你所愿,郑绍钦。我如你所愿。”她癫狂地在厕所里吼叫,又发疯似地笑着,她失重般向后栽倒,额角砸上门把手,星点血迹从头发丝里往外冒,她双手环膝,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的人生...真他妈残缺。”
等她缓过劲儿来,才慢吞吞地往出走,鞋柜上粉红的钱格外显眼,旁边还躺着一张素黄的信封。她拆开来看。
【楚雅:你好。你看见这封信时,我应该正漫步于晨光之下,越靠近校园,就越能听到同学的欢声笑语,我的步子走得不快,却也不算慢,即便快要迟到,我都有把握能踩点到的能力。我昨天和你在QQ上浅浅聊了几句后,就关注了今天的天气预报,多云转晴,温度是15°~20°,未来几天都不会下雨。此刻我或许正沉醉在上京的春日清晨里,我希望你也能出来走走,起码从我家回你的出租屋那一路上,桃花似锦。
这信旁边放的是你昨天晚上给我的钱。我还一分没动,眼下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