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湘唏嘘感叹的时候她却并不知道身在漓国的杨涧庭正在暗自神伤,他温了酒独自坐在庭院的梅花树下独酌,已是二月的天气,南漓天气已经略有回暖,梅花也落了个七零八落,配上光秃的树枝竟有几分萧索,若不是树下的少年郎容色倾城,这副图确实不怎么美丽!
他只立了一案一几。盘膝坐着,案上放了一架小火炉,炉上热酒已冉冉冒起热气,他右手执壶,优雅地倒入酒盏之中,端起一口一口慢悠悠地啜着,左手则拿着“绿鹰”细细地观赏着,摩挲着。
那绿色纯净,清冽,仿佛能透过时光的影将一切封锁住!
“君之美玉,莫敢相受,完璧归赵,以谢深恩!”宣纸上的小楷刺痛了他的眼,那是他费了几个月地时间才教她勉强写好的字,字虽丑,但形态之中却终究带着些许他的神韵。
记得当时她笑的一脸得意,炫耀道:“看,不错吧,本公主还是很厉害的,看这个字,起码有你五分神韵!”
他不忍直视,捂着眼唏嘘道:“丑,真丑,简直太丑了!”
“杨涧庭,这是带着你五分神韵的字,你要是说丑,就证明你自己丑!”她瞪了双眼,轻嗔薄怒道。
“好看,湘儿写的就是好看!”他立刻站直了身子,摆正了态度夸赞道。
她便“扑哧”一声满意的笑了,眼眸中荡开了一树的桃花!
他不仅嘴角轻扬,往事果真是不堪回首么?如今她却要来谢他的“深恩”了,呵,他有什么恩是她可谢的,即使谢便也是用他的玉佩么?
萧湘啊萧湘,你还真是薄情,纵然薄情,我竟还如此思慕着你,这些你都还可知?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这都过了正月了,大哥竟还如此有兴致!”一个略带轻嘲的嗓音却不识趣儿地打破了宁静,迎面走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脸上含了一抹似有似无地淡笑,眼角上调,看着略有些玩世不恭。
“二弟同样很有闲情!”杨涧庭动作未缓,斟酒的动作依然认真。
“呵,我自然是有闲情的,不如大哥朝中事忙!”杨涧堂也不坐,就着那棵失了神韵的梅花树斜斜地倚着。
“二弟可不闲,一边和颜氏暗通款曲,一边和朝臣把酒言欢,一边还对萧岚殷勤备至,忙的很!”杨涧庭也不瞧他,自顾自地独酌。
“小弟手上无兵无权,若不再辛勤些该当如何立足!”杨涧堂抱着双臂,望着略显有些阴沉的天色。
“无所谓,只要不玩火烧了自家,二弟爱怎么斡旋是二弟自己的个人爱好,不过,与颜氏还是要聪明些好!”杨涧庭觉得有了些许的醉意,人生最是难得微醺,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何等婉约洒脱!
“大哥不用担心,弟自有计较,只是大哥近日要多散散心才好,北安有那样的传闻,大哥心中怕是不好受吧,绝代女子,果然风情万种,呵……”杨涧堂轻嗤一声。
杨涧庭倒酒地动作略有一滞,却又重新将酒倒入盏中,看着酒水在水中泛起波花,亦如往昔的数载年华。
“多谢关心!”他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湘儿,湘儿,你当真便就这般痴恋上了他?
钟离跃走进了御膳房,望着刚从里面走出来的小宫女轻笑一声道:“这药都下了几日了,没见成效便就不怀疑么?”
“啊?”娥儿的脸色刷的雪白,忙低了头故作不解道:“原来是丞相大人,娥儿不知丞相大人所言何意?”
“行了,本相没时间和你们兜圈子,带我去见你们家公主吧!”
钟离跃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对主仆,先皇留下的众多子嗣中的一个。
“丞相大人要见本宫所谓何事?”静和公主安安静静地坐在堂前望着这个万年都不曾轻易见过得丞相心里有些戚戚焉。
钟离跃扫视了一周,作为先皇的公主,她的日子过得虽算不上十分风光,却也不错,环境安逸,锦衣玉食,只等着一朝选了驸马,风光出阁,却自愿做了他的棋子,可惜……
“公主日子过得不错!”他笑的如同微风。
“丞相过奖,也就这样罢了!”静和公主猜不到他的目的,谦逊道。
“那么公主想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钟离跃回身望着她的眼睛,笑的人畜无害。
“丞相此言何意?”静和公主喝茶的手不禁一顿,抬眼不解地望着他。
“连续一个月在皇后的膳食中加放‘汨罗香’到现在都没成效,公主不觉得诧异吗?”钟离跃还是那一副万年不变的大笑脸。
叮,静和公主手中的茶盏应声而落,一丝惊慌从眼中划过,却听钟离跃续道:“汨罗香香牵绊,梦里无忧各自散,这可是个好东西,让人在无知无觉中失去常识,最后随香而散身归混沌,极难得的药物,难为公主寻了来,用在这第一美人身上,也算不得上糟蹋了……”
“你……血口喷人,什么汨罗香,本宫从来都未曾听说过!”静和公主惊而起身,怒而反驳!
“呵,都说了,在下前来是为了帮助公主更上一步的,公主如果不乐意,在下也是可以找别人的!”钟离跃无可无不可道。
“丞相究竟要做什么?”静和公主冷静了下来开口问道。
“自然是帮助公主成为摄政王妃啊……”
静和公主猛然抬头,定定地望着他。
禅婢这几日经常出入宫廷,她身为戎幕宸贴身暗卫,但在安国宫廷却也有着特殊身份,她是女子,与后宫走动更加方便。戎幕宸近日常常留宿萧湘处,外人虽不知,但她却知道的很,也因此,戎幕宸需要些走动的地方,她与宁无心却更是方便些。
今日她刚刚当值结束,回房期间途经御花园,无意中竟瞧见静和公主站在湖边,正要伸手去勾落入水中的荷包,荷包已然要远去,她却无能为力,神情十分焦急。
禅婢便上前,抛出手中软鞭,轻轻一挥,那荷包便在水中打了个圈,便调转方向向岸边划了过来,她上前一步拿起荷包,走到静和身边恭声道:“公主!”
静和欢喜接过,眼中几乎含着泪花,她打开荷包,里面却放着一枚玉环,开心道:“多谢禅婢姑娘,这玉环是母妃留给我的唯一信物,今日若丢了,定会愧对亡母!”
“公主多保重!”禅婢也未多言,行了一礼后便欲转身离去。
“禅婢姑娘!”静和收下荷包,放入袖中,却是叫住她,表情竟是十分的冷肃!
禅婢讶然回身道:“公主还有何事?”她并不记得自己与这位公主有何交集。
“禅婢姑娘对本宫好似有很大的敌意?”静和斜睨着她似笑非笑。
禅婢一愣,躬身道:“属下不敢!”
“不过无妨,本宫心仪将军许久,禅婢姑娘不喜也是应当,我们同是女子,自然能够理解!”静和笑道。
禅婢心中不禁一凛,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她的心思一向藏的深沉,宁无心都未能察觉,她这是……
“公主何意,属下并不……”她赶忙应道。
“禅婢姑娘不必如此,大家都是聪明人!”静和打断她,然后上前一步细细打量了她几眼笑道:“能在众多人中被将军一眼挑中,禅婢姑娘单单凭着过人的身手还是不够的,果然呢,却是一个万里挑一的美人,只不过可惜了!”
“公主若无事禅婢告退!”禅婢并不喜欢在这里和一个无权的公主多费口舌,没有意义。
“禅婢姑娘何必如此,我说这些只不过是想告诉你,你我的心思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同一个人,不想看着你我眼中如同神祇一样的男子就此毁在一个妖女手上,难道你就不担心?”静和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总是一身黑衣,头发梳的干净利落,眉目间惯常的冷漠疏离。
“公主此话禅婢不明白!”她却是停下了脚步。
“他从前是怎样的一个人,你比我都清楚,可是这两年呢,他为了一个女子缕缕犯险,几次险象环生,性命不保,抛却家国却围绕着一个女子身后徘徊,消磨斗志,失了锐气,可说真是为情也可说声性情中人,可到头来却是为色,如若他是为了别人也罢了,可却偏偏是那个漓国妖女,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我想你更加比我清楚,勾引亲兄,离间君臣,去漓国看看那漓国杨涧庭便就知晓,这也罢了,毕竟是漓国的事,可是如今却来祸害我安国君臣,虽未册封,却毕竟是我漓国皇后,却引诱我国摄政王,还与我国丞相暧.昧不明,致使我安国君臣失和,你难道能够看得过去?”静和说着微微有些激动。
“公主多虑了,我想主上自有定夺!”禅婢不为所动,但也并未转身离去,她听出静和有挑唆之意,却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
“那倒是我看错你了,我本来觉着你与我一样,最是关心他,可不想你竟如此冷漠,可你真能坐视不理么?一个摄政王每日宿在皇后宫中,被迷的晕头转向,这消息一旦传出将是多么震动朝野的一个丑闻,英明扫地,威严尽失,你真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被毁了么?”静和看着她难掩失望。
“这是主上的私事,禅婢一介下人无权过问。”禅婢抿了抿唇答道。
“禅婢。我知道你多有无奈,其实我也没有立场,只是内心不忿罢了,可,今日丞相来寻我……”她说到此处顿了顿道:“丞相说,此事朝中许多大臣也已知晓,正准备共同发难,但你我都知他的性子,他是一个宁折不弯的人,怕是到时会闹得很难看,可是丞相不想他一朝被毁。特意前来求你我帮忙,你帮还是不帮?”静和所幸挑明了!
在听到钟离跃时禅婢的身子微微一凝,钟离跃多年来是戎幕宸的死党,他想做什么,他们几个人都清楚,若是钟离跃都觉得此事有些辣手,怕是对他真的不妥。
“属下只是一个下人帮不了公主什么忙!”禅婢冷硬道。
“不用你帮什么忙,到时候你只需绊住一个人即可!”静和见她松动不由宽慰道,忽而上前来握住她的手道:“放心。丞相说了,此事若成,安国变会一扫钳制,猛虎下山,天下可得,他便很可能是那高高在上的人,或许那时你我能实现痴梦也未必可知,此事大有裨益,不必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