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战争是什么样的?萧湘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尤其是抗日神剧,那必须是硝烟弥漫,炮声震天,男主角就穿梭在滚滚烟尘之中迎着枪林弹雨为民族抛头颅、洒热血,谱写一幕幕英雄与血的悲歌!
可如今她真来到了战场,觉得冷兵器时代的战争同样惨烈。
她与夏河的话还未说完,忽听城外一阵号角声传来,萧湘不解,转头向城门外看去。
“他们收兵了!”夏河回道。
此刻天色微亮,一抹霞光自天边铺展,往后五日注定不是些好过的日子了!
萧湘与小蛮帮着军医赶忙安置伤员,也用了些早饭,直到辰时末刻,城门外才传出了动静,卫军开始叫阵了!
她有些慌,便径自上了城楼,看着安国的士兵都严阵以待。夏河正在不远处与卫国将领打着嘴仗,她便隐了自己的身影,在一旁偷偷地向下望去。
这一望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萧湘这辈子都没想到,三十万张的毛爷爷她还没见过,三十万的白花花银子她没看过,但是三十万的敌军却是踏着七彩的祥云先发而至了!
三十万的人是个什么概念?只要你在国庆五一去趟故宫长城西湖之类的景点可以轻松体验,那时可能会感觉滑稽烦躁,日军当初在南京坑杀中国人时不巧也是这个数字,那时便是愤怒悲怆,但如今同样的三十万的人穿着统一的铠甲将一座城池紧紧地堵住,放眼望去乌压压地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与天边相连,而你却知道这些人中的很多人将会死去,甚至死在你的屠刀之下或者你死在他的屠刀之下时你会感觉怎样?
萧湘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自己的周身仿佛都被一股寒气笼罩。
这时忽听城下将官喊道:“弟兄们,既然安军胆小如鼠,要做那缩头之龟,看来传扬的安国摄政王如何英雄了得,却也不过如此,我们已有确切消息,安国皇后,曾经的漓国第一美人萧湘公主,就在此城之中,圣上有令,破城之日,安国皇后必会犒赏三军!”
此言一出,卫军三十万将士群起激愤,齐声吼道:“敖!敖!敖!”他们的眼神之中带着蠢蠢欲动的兴奋。
犒赏三军,第一美人。那个高高在上让各国最顶尖的男子都趋之若鹜的女人!
安军各个愤怒不已,他们卫国欺人太甚,这是公然地凌辱!
可是碍于军令,却不能出城一步,各个红着眼望着城下,他们的职责便是死守城门!
“攻城!”卫军将领一声施令,三十万人齐齐向关西城门涌来。
萧湘抽空回去换了身男装,穿上了一套暗色的轻薄铠甲,这是来此之后她命人准备的,她散下发髻,卸去钗环,用发带将头发好好束起,简单地扎了一个马尾,对着镜子照了照自己脸上的那条疤痕,轻轻地闭了闭眼,在睁开时脸上已经是一片冷然。
呵,犒赏三军么,以她如今的姿态?陈拓,你还真看得起我,不过,那就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利落地操起一旁的军刀,便转身出了房门,一路走出郡守府,不理会来往众人的目光,直朝府外走去。途中遇到小蛮和应儿,小蛮大惊:“萧湘,你要去哪儿?”
“杀敌!”她冷硬回道。
“你?太危险了,不能去!”小蛮拦住她。
“公主,你不能去!”应儿倔强道。
她顿住脚步,沉默片刻道:“小蛮,我不像你会医术,可以救人,我什么也不会,也不像应儿,那些细心的事我做不来,我也做不到安然地在这里躲着,让那些无辜的兵士来保护我,我唯一能做的便是上阵杀敌,让安国多一名战士,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一直护着谁,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或许也可以保护一些无辜的人!应儿,你和小蛮便留在这里!”说完再不多言。便向府外走去。
她走在大街上,看到四处奔走的人群,来回奔波的士兵,心中一片怅然,路过一家铺子时,却见大门敞开,里面却并无一人,回眸间却看到琳琅满目的小饰品,其中有一个小巧的铁质面具吸引了她。那面具也并无特别之处,要非说有些特别的便是它恰好只有一半,只有左面的一半。
她走进去,一把拿过那个面具,轻轻摩挲了两下,便将它戴在了自己的左脸之上。
所以,夏河看到的便是一个一身深色轻薄铠甲,面上罩了半边面具的女子,一边面容容色倾城,一边面容寒气森森!
“夏将军。我也要上阵!”只轻轻一句话便不可更改。
夏河不是一个矫情的人,他看萧湘的态势便知不可拒绝,况且事态紧急,连全城的妇女老幼都用上了,她怎么就用不得?
“如今情况怎么样?”萧湘问道。
“卫军已经全面攻城,除了东城门是我方腹地,其余三城皆已备卫军所困!”夏河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
“对方三十万轮番进攻,我方虽说十万,其实也只有八万左右,加上城内临时的男丁,勉强够数,南北城门攻势较弱,分别派了两万五千人,西城门驻扎了三万人,互相换岗,还有两万人互相调度,以做紧急应对,据探子来报,卫国也有援军正向这边赶来,现在拼的便是两方的人马谁先赶到了!”夏河皱眉道。
说着二人已经踏上了城楼,极目望去,一片修罗地狱。
卫军已经架上了云梯,攻城车撞击城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投石车、弩炮、甚至还在远处筑起了塔楼。
四周杀声震天,无数箭雨从城下飞来,又有无数箭矢从城上射去。
安国的投石车早已就位,此刻士兵正在忙碌地将石头装入机车之内,随着群声呦喝,一快快巨石从天而降,城下顿时便传来一阵呻~吟之声。
对方塔楼之上箭雨如飞朝他们飞来,城下的士兵便趁着掩护用力向城楼爬来,前仆后继……
一片烟尘之中萧湘拔出了身后的刀,夏河虽然同意她上阵,但不可能就真的让她孤身上阵,安排了三十名亲卫护在她身后,对她道:“娘娘,前线毕竟危险,你便入刘校尉的第四营吧,专司调度,给士兵以喘息之机!”
萧湘闻言点了点头。夏河便让人带她去第四营,却不便公开她的身份。
刚刚到第四营却得到消息南门吃紧,萧湘便跟着火急火燎地来到南门。
南门此刻却是战况激烈,攻城车的撞击声声声传来,萧湘被跟着上了城楼,略略一望,一阵心惊,在对方投石机的掩护下已有几名卫军直上了城楼,而他们身下却还有更多的人向上奔来。
萧湘大惊,二话不说拿起手中长刀,直向人头砍去,手起刀落,一个士兵便在她面前身首异处,她顾不得害怕,便有第二人赶至。
她不急多想,只能本能地挥动手中武器,将她所处之处护的水泄不通。
忽听城下一阵惨叫,继而一阵难闻的焦臭之味弥漫开来,回头一望却见数百只大缸倾斜而下,一缸缸滚烫的浓油顺着城墙喷薄而出,城楼之下瞬间焦尸遍野,血肉模糊。
“呕!”毫无预兆地她胃内一阵翻腾,条件性地扶着一侧的城墙开始呕吐!
此刻一双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同时一个年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没事的,一会儿就习惯了。你是第一次上战场吧,战场之上比这更惨烈的都有。刚刚见你身手不错,还以为你是老兵呢!”
“谢谢!”她虚弱地回道。
萧湘微微有些安慰,回头看着一个侍卫关切的眼神,夏河给她安排的那些侍卫在刚刚一轮激烈的交斗中皆被冲散,此刻这个年轻的小兵,百忙之中竟然还给了她一个安慰,那士兵见她已然没事,便转身离去了,萧湘在这里缓了缓,平静了一下自己,便决定再次上前,可就在她刚刚上前的一刻。便看见一支羽箭正正地射在一个人的胸口,那人一个趔趄,便直直从城楼上摔了下去,他翻身而落的瞬间,萧湘正好看清了他的脸,却是刚才给她以安慰的那名兵士……
蓦地胸口一阵刺痛,这一刻她终究明白了战争的残酷,不仅仅是你生我死,还是看着前一刻自己并肩的战友下一刻便身首异处的悲恸!一将功成万骨枯,多少的英雄神话便是在这许许多多人的尸体上踏出去的,这是一条血的道路。
那么戎幕宸也是如此吧,他被称作安国第一战神,他的战名在诸国间都是首屈一指,那么他的成名之路也是这么来的么?他曾经看到过多少个并肩一起的战友横死在敌军的屠刀之下?可是,为什么那些同样是血肉之躯的人会是敌军?
战争所冷酷的不仅仅在于无情地夺去他人的生命,以换取自己的生命,他更无情于你要习惯于这种残酷,这种随时倒下的残酷,无论倒下的是自己,是战友,抑或是你的敌人!
这一仗不知打了多久,守城士兵放火浇油,投石射弩,她便负责截杀登城之士,上一个,杀一个,她功夫不算很高,底子也很薄弱,但她有舞蹈功底,反应迅捷,身法轻盈柔软,又接连受过漓国高手杨涧庭与安国战神戎幕宸两人的亲自指点,还曾为她量身定做过一套身法,加之长期的奔波逃亡使得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柔弱的小公主,这番下来竟然也游刃有余,坚守了一方阵地。直到卫军一声响亮的号角响起时才知道对方收兵了!抬头望天已是夜幕深沉,他们从上午一直战到了夜晚。
萧湘觉得自己已经筋疲力竭,再也挥不动一丝的力气,自己的一身衣衫早已被汗水湿了几轮,此刻被夜风一吹遍体生寒。
她踉踉跄跄地随着一堆兵士向后撤去,看着另一拨兵士上来换岗戒备。
刚下城楼便瞧见夏河正派人一脸慌张地寻找什么,此刻的夏河浑身浴血,在火把的印照下显然可以看出他十分的疲惫,也同样的暴躁。
萧湘上前开口道:“夏将军在找什么?”她一出口才知自己的声音已经十分暗哑。
夏河闻言身体猛地一震,瞬间有种如释重负地感觉,他飞快转身,看到萧湘的那一刻竟然错愕,她虽一身深色的铠甲,但在边角处可以看见清晰的血迹,浑身也散发着血腥的气息,她戴着面具的半边脸以及露出的半边脸均以被鲜血浸染,望之分外狰狞。
“娘娘,您没事。真是……您真是吓死末将了!”夏河一阵后怕,此刻却是真的有点佩服她了,按照她的身份,又是女子,竟然能亲上战场,与普通兵士无异,只是明日他再也不敢了,他不敢想象她今日若然战死,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