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子的话语,给了苏和一个措手不及。短暂的思索过后,她试探着说道:“这剑是我家传家之宝,你说是你娘之物,可有什么凭证?”
小心试探的苏和,让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双眸弯成了月牙状,很是好看。
“我骗你的,你是苏姨的女儿吗?苏姨和我娘可是很好的朋友。”
原来是师傅旧友的儿子?苏和戒心微缓,顺着他的话说道:“我从未听我娘提起过,她有个姓赵的好朋友。”
师父极少下山,平时来往最多的就是她村里的牌友,她自然是都认识,里面绝没有一个姓赵的。
男子不以为然,“长辈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又怎会一一告诉你。”
两人就这样站在街上聊天,过往行人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剑客常见,像苏和这样容貌出众的却不多,再加上她身旁芝兰玉树般的少年,俊男美女站在一起,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四面八方的目光,让苏和有些不自在,她领着男子,急步回到了落脚的客栈。
一入客栈,她径直上了二楼,并在房门口挂上了“请勿打扰”的牌子。
反手合上门阀,苏和开门见山道:“说吧,你是谁?”
男子毫不客气地坐到床上,用手拍拍被自己弄皱的地方,漫不经心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是你娘旧友之子。”
苏和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似是对他的态度很不喜。
“名字。”
男子纳闷嘀咕道:“我明明记得苏姨很爱笑的啊,怎么教出来的女儿冷冰冰的。”
苏和耳力很好,将他的嘀咕听得一清二楚,她没心思再和他废话,手缓缓抚上剑,唇角微动:“你是说这样笑吗??”
她那阴恻恻的笑容,让男子感觉身体一阵发寒,他赶紧收起玩笑,“咳咳,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手拿开!”
苏和瞥了他一眼,移开了手。
“你听过……太华洲赵家吗?”
苏和点点头:“在登记处的时候,你说过。”
“……”男子语塞,这姑娘倒也实诚。“我叫赵竹一,是赵家嫡出的小少爷。傲来国立国时,第一任国王封了三个自己的得力干将为摄政王,此后发展成为摄政三大家族,赵家,便是其中之一。”
来头不小嘛,苏和挑挑眉,示意他继续。
“我小的时候,苏姨受我娘之托教导我和大哥剑术,因此我识得她的剑。十五年前苏姨突然消失,大哥寻她多年,却毫无结果。刚才见到你,我太过兴奋才与你开了玩笑,你莫生气。”
他的话还算可信,师父教她剑术时,确实提起过,她曾经教过另外两个孩子,想来应该就是他们兄弟俩了。
苏和一向不喜和人开玩笑,可是赵竹一看向她的眼睛里,似是有星星,令她实在是生不起气来。她倒了杯茶递给他,问道:“既然你身份如此尊贵,派个得力的手下来不就好了吗?何必亲自来这场拍卖会。”
赵竹一抿了一口茶,瞪圆了一双眼,故作生气道:“看样子,我应该比你年长几岁,你得叫我一声师兄!有你这么一直探师兄底的吗?!你好歹,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苏和对他自称师兄不以为然,不过还是回答了他的话:“我叫苏和。”
赵竹一闻言,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以后便叫你阿和吧。”
苏和默许,一个称呼而已,他就是想叫阿苏她也没意见。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亲自来了拍卖会。”
赵竹一撇撇嘴,满不在乎地道:“不止我,我大哥也来了。还不是因为这次的拍品里面,有关于绘梦师的线索。”
“绘梦师?”
苏和微怔,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怀里,那里藏着自己的落梦笔。旋即恢复常态,装傻试探道:“绘梦师消失人间那么久了,城主府怎会有消息?”
“害,我也不知道。我大哥来,我就跟着来了。”提起他大哥,赵竹一的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崇拜,他显然对绘梦师的消息并不关心,来石头城,纯粹是为了好玩儿。
苏和不禁想笑,原以为是个帮手,却不曾想是个铁憨憨。只是,如果这城主府真的有绘梦师的下落,那自己的处境可就有些危险了啊。
是继续参加拍卖会还是先保险一点离开石头城呢?
苏和内心在天人交战,那边的赵竹一却手脚麻利地将苏和床上的行李都一一收拾好,搭在了自己背上,挑眉笑道:“小师妹,在去城主府的客栈之前,我先带你去见见我大哥,他要是知道我找到了苏姨的女儿,一定会很开心的。”
说不定心情一好,就把上月别人送他的宝剑给我了呢。
苏和不知道赵竹一心里的小九九,她心里已有了决定:“正所谓富贵险中求,若是因此错过有关心法的消息,往后的路就更不知该如何走了。这次拍卖会的水再深,她也决心要去趟一趟……”
既如此,在拍卖会之前就先去见见赵竹一的大哥吧,兴许能多个帮手呢。
…………
赵竹一带着苏和在城内的小巷子中轻车熟路地绕来绕去,丝毫不像是初来之人。
大概半个时辰过后,他们终于来到了他大哥落脚的地方——一座隐在闹市深处的小院。苏和有些疑惑,既然赵竹一的大哥也来了,为何不同赵竹一一起入驻城主府客栈,而是费心思找这么一个地方落脚呢?莫非赵竹一所说的,另有隐情吗?
她的疑惑,被赵竹一突如其来的得意声打断:“大隐隐于市,师妹,我这个地方找得不错吧?”
苏和点点头,确实不错,看来赵竹一也不完全是个憨憨。
赵竹一先一步踏入小院,她赶紧追上去。天色渐暗,小院四周都被其他人家高高的外墙遮挡,导致院子里的光线更是模糊。
昏暗的偏厅中,隐约站立着几个人影。苏和收起探究的目光,专心致志地跟在赵竹一身后,他的大哥正在前厅等着他们。
赵竹一人未至声先达:“大哥,你猜猜我找到谁了?苏姨的女儿!”
屋内的赵如柏一阵狐疑:苏姨的女儿?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昨天在凉茶棚看到的那女子相貌。他朝门口看去,视线越过赵竹一,径直落到了苏和的身上。
门口的少女身负长剑,一身黑色劲装干净利落,容貌秀美,只是脸上淡漠的神色给这份美平添了几丝孤傲,仿若世间万物皆不在她眼中。
他眼神微眯,果然是在凉茶棚内看到的那个女子。昨天在茶棚时,他便觉得这剑十分眼熟,在苏和离开后还专门派人跟踪她,只是很快便被她甩开了。
苏和看到赵如柏,也有些诧异,这不是在茶棚出言讥讽的病容公子吗?一早猜到他来头不小,原来竟是赵家的嫡长子。
赵如柏对着苏和温和地笑了笑,伸手请她坐下,礼仪周到,客气疏离。既然赵竹一已经确认过剑是苏姨的,那他就没必要再去验剑的真假。
但这女子眉眼之间和苏姨无半分相似,真的是苏姨的女儿吗?
他收起狐疑的目光,问赵竹一道:“邀请函拿到了吗?”
“我办事你还不放心?”赵竹一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张邀请函递给赵如柏。
赵如柏接过去,瞬间傻眼:“只有一张?”
“还有一张我给阿和了,就是苏姨的女儿。”说完他猛地回过神来,一拍脑门儿:“完了大哥!我光顾着高兴,报人数时把你给忘了……”
赵如柏:“……”他该拿这个傻弟弟怎么办?
意识到自己犯了错的赵竹一赶紧想办法开溜:“大哥,我听说石头城集英巷的桂花糕最是可口,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买来!”
随后便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赵如柏一句“不必了”还哽在喉咙里,他的人影已经跑不见了。他有些无奈,这小子,当初送他去学轻功,看来没白练。
厅里只剩下苏和和赵如柏两人,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似是为了缓和气氛,赵如柏主动开口问道:“不知姑娘今年多大了?”
苏和未作他想,回答道:“上月刚满十七。”说罢她骤然反应过来,暗道一声不妙!
果不其然,主位上的赵如柏眼中已带了质疑,食指轻叩桌面,语气深沉如水:“苏姨十五年前失踪,姑娘却已经十七岁,你为何要谎称是苏姨的女儿!”
赵如柏刚才居然一直在想着试探自己?这人心思未免也太深沉了。
谎言被他拆穿,苏和面色不改。之前向赵竹一自称自己是苏苑的女儿,不过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她神态自若,落落大方地道:“你先告诉我,为何你这么多年执着于探查苏苑下落?光凭年幼时教你剑术这一点,不至于让你寻她这么多年。”
与人谈判,要的就是反客为主,这样才能占据先机。
赵如柏起身走至她跟前,苍白的脸色看不出一点情绪:“因为我需要绘梦师,帮我探一个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