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年夏天,风和日丽,阳光透过葡萄架暖暖的照在人身上,直让人想睡觉。姥姥家的小院,类似于四合院,红色的大铁门,上面挂着金色的铃铛,一开门就会叮铃铃的响,上学时学《掩耳盗铃》,我总是联想到家中的金色铃铛。进入院内,朝南是两间卧房和一栋小二楼,朝北是厨房和凉房,小院的角落有一个凉棚,用来堆放杂物,对了,凉棚下还有一个地窖,夏天用来存储不耐放的东西,冬天就是一个天然的大冰箱。
小院的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椭圆形蓝色水泥池,里面种着葡萄树。姥爷身体康健时,总是在初春天气转暖后,和家里的壮劳力们一起将池中的葡萄枝置于葡萄架上,夏天施肥、修建枝叶,秋天将葡萄剪下,一部分食用,一部分酿成葡萄酒留着冬天喝,到了深秋,天气转冷,就和家人一起将葡萄枝盘进蓝色葡萄池,盖上木屑、塑料膜让其“冬眠”,等到来年开春再将它们唤醒。葡萄池的边边角角姥姥会种一些蔬菜和花花草草。池中最红火时,除了葡萄,还种有牵牛花、西红柿、豆角,葫芦(就是葫芦兄弟头上顶的)和丝瓜,其中一个丝瓜大到我们都说要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不过后来也不置可否。从我记事起,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直到姥爷生病,没办法登高爬低,没人照顾这些葡萄枝,家人只得将这些陪伴我整个童年的葡萄树全部卖掉,后来我上中学离开了姥姥家,也就再也没进过这个小院,后面听说小院出租了。上大学后,机缘巧合,要去小院取东西,那是我离开九年后第一次踏进小院。
记忆中的小院,夏天一推开院门,就是满眼的绿色伴着叽叽喳喳“偷吃”葡萄的麻雀声,无论天气有多热,置身于小院中,你总能感到别样的凉爽。放暑假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搬一张桌子坐在园中临摹字帖,感受鸟语花香,直到现在想起还是会忍不住发笑。小时候的世界很小,不过家和学校,却很美好,在小院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感到无聊,感觉灵魂都有了栖息地。长大了,去的地方多了,世界很大,可是再也没有让我如此回忆和留恋的地方。
九年后的一个夏天,我又来到了小院,推开门便是满园的杂物,有蛇皮袋、三轮车等等,园中的葡萄池也因为占地方被租客扒掉了一半用来堆放杂物。虽是在夏天,可我眼中满是北方冬天萧瑟的景象,园中昔日繁荣的景象早已不见踪影,只剩残缺的蓝色水泥池还留有部分当年的记忆。站在院门口,我迟迟没有进去,看着园中的景象,我就像身体中某样东西被抽走了那样难受。是啊,这么多年,我都变了,万事万物都发生了变化,小院怎么可能一成不变,我在心理这样安慰自己。我拿了东西便匆匆离开,不肯多看其他地方一眼,生怕出现更多的变化让我难过。后来,直到城乡规划,小院被迫拆除,我都再也没有回到那里。
我熟悉的小院,我热爱的小院,最终变成了我记忆中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