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接过翡翠,递向凌棠和婉妃:“母妃,姐姐,这是我偶然得到的翡翠,难得一见的老坑玻璃种,送与母妃和姐姐做首饰最是不错的。”凌棠欢欢喜喜地接下了,倒是婉妃迟迟未动。
凌川见状小心翼翼地将翡翠向前推了推:“母妃······莫不是不喜欢?”婉妃叹了口气,将翡翠推了回去:“棠儿,将这翡翠放下。”凌棠看了看母妃,知她心中顾虑,恋恋不舍地放下,还给了凌川。凌川见状,隐约猜到了些什么:“母妃······不过是翡翠而已······”
婉妃摇摇头:“川儿,母妃本就是孤女之身进宫的,早年遍惹出诸多非议,受宠时更是被人针对,你父皇虽说帮母妃挡下一部分可也是堪堪而已。若不是母妃事事以皇后为尊,又言行谨慎,如何能将你们抚养长大。”凌川低下头,手渐渐收紧。
凌棠见状忙转移话题:“今日川儿生日,我们不说那个,川儿快看看你的生辰礼。”凌棠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锦盒拿了出来:“川儿快看看这是什么,我废了好大力气才寻来的。”凌川缓了缓神,将要打开锦盒,只听外殿一阵高声“皇——上——驾——到”
婉妃连忙带着凌棠凌川出殿迎接。只见明黄色的轿辇放至宫门口,总管太监扶着身穿常服的皇帝走了进来。婉妃带着一宫众人连忙跪拜,皇帝走上前,脸上瞧不出情绪:“爱妃不必多礼,快起来吧。”婉妃依言起来,带着皇帝进了内殿。凌棠凌川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内殿里,南帝坐在上首,看着同坐的凌川:“川儿不必拘谨,如今十六岁了,朕平日事忙未曾好好看望川儿,抬起头来让朕瞧瞧。”婉妃手中紧张地揪着衣袖,紧盯着南帝的表情。
凌川抬起头,南帝看着凌川眼里流露出了一丝怀念:“川儿愈发······像你母妃了。”婉妃松了一口气,笑着拦过话头:“瞧陛下说的,臣妾倒觉得川儿愈发像您一样俊朗无比了呢。”南帝没有吭声,只是笑了起来,转头吩咐总管太监赏了些珍珠玉石绫罗绸缎,略坐一坐就走了。
婉妃在南帝走后一直忧心忡忡,凌川不解其意:“母妃,为何父皇刚才看我的眼神如此怪异,可是我今日的装束有何不妥吗?”婉妃看着凌川,犹豫了一下,屏退了伺候的人,只留了钱嬷嬷与梁鸿在殿内。
她从妆奁下拿出了一张女子的小像,手指在上面摩挲着,充满怀念地开口:“十八年前,我所住的村子遭遇了兵袭,我的父母在附近的小溪里救了一个全身重伤的女子,那女子无家可归,只知道叫穆黎婉。我母亲见她与我年纪相仿,眉眼间略有相似,便收留她在家里住下,对外只说是无父无母的亲戚投靠来的。她也是个热心的,经常干完活去帮助村里的人,村里的人对她称赞有加,投桃报李经常送些吃食到我们家。”
婉妃眉眼温柔了下来,周身洋溢着温馨的感觉:“那时候,我经常随父母去镇子上采买些小玩意儿给她带回来,我曾多次想带她一起去镇子上看看,她总是拒绝我,还说些去了就回不来了之类的糊涂话。就这样过了一年多,直到我生辰那天父母去镇子上迟迟未归,我有些心焦便央了她陪我去找找。”婉妃说到这里,眼里流出了泪水,砸在檀木桌子上。
“她犹豫着陪我去找,父母没找到,却遇见了当时还是成王的陛下······陛下奉命到镇子上寻找乱党余孽,见我二人走的辛苦便邀请同行。谁知在路上看到了被乱党误杀的父母,我一时无法接受便晕了过去,再醒来是在陛下的成王府,她却再也没出现过。后来先皇驾崩,陛下登位后将我接进宫,当晚醉酒的陛下对着我喊了‘婉儿’,我才知陛下竟然倾心于她······”
婉妃说到这里,用帕子抹了抹眼泪。凌川看着婉妃的样子,将自己握出血痕的手藏到了桌子底下。凌棠跟着红了眼圈,吸了吸鼻子开口问:“母妃,你那时可倾心父皇?”婉妃释然般叹了口气:“棠儿,我也曾有年少多情之时,父母双亡之时有个人悉心照顾,又如何不把他当成依靠呢。可这情动,终究是在他喊出‘婉儿’的那一刻烟消云散了。”
凌川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忍住问了出来:“那为何父皇要那般看着我?”婉妃手上的动作一顿,伸出手描绘着凌川的双眼:“因为你这双眼睛,像极了当初的她,可惜只有三分······”
一阵沉默之后,凌川与凌棠向婉妃告退,凌棠带着宫人回了自己的住处,凌川带着梁鸿慢慢走在宫内的石子路上。到了自己的院落,凌川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将胳膊狠狠撞向院里的石柱,只听‘嘎巴——’一声,凌川的胳膊无力地耷拉下来。
梁鸿连忙喊人来,凌川疼的冒着冷汗,死死咬住发白的嘴唇,小声吩咐梁鸿:“叫钱太医来请平安脉,就说我在院里踩到了裂开的青砖,摔断了胳膊。”梁鸿应下,叫人去请了钱太医,自己将凌川送到了屋内的软塌上。
不到半刻钟,钱太医带着药箱急匆匆地赶到,梁鸿识时务地关上了门,在门口看守。屋内钱太医看了看凌川的伤势,皱着眉小声说道:“殿下怎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是下策!”凌川虚弱地露出一个笑:“想必太医已从钱嬷嬷处听说了吧,我不这样做,如何能有机会。”
钱太医上药的手一顿:“那殿下也不能这样对待自己,我们可以徐徐图之····”凌川闭上眼睛歇了口气,再睁开又恢复了些清明:“钱伯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趁着我伤重你开些曼陀罗粉与我。”钱太医一边给凌川包扎一边叹气:“你终究还是连自己都利用了。”凌川一笑,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您还是一如既往地懂我。”又用好的一只手抚上了自己的眼睛:“哪怕有三分,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