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宫。
云殊烨身着白色亵衣,躺在由紫檀木雕刻而成的床上,空中飘荡着熏炉中薰着安神香,一片舒适的气息。
睡梦中云殊烨的神色却极度惶恐,仿佛身处无间地狱。
不到片刻,云殊烨猛地从梦中惊醒,那张令无数云国女子倾倒的脸,此刻无比苍白,仿佛是在水中沉浸了数百年的水鬼。嘴中还微微喃喃地说着什么,眼睛却突然呆滞了,手紧紧抓着锦被。那样子,像被世人遗弃的小孩,惶恐不安。
一位长相灵秀婢女刚好进来送药,看到这般的云殊烨,隐隐有些晃神。
在她印象中,云殊烨一直都是云淡风轻、温柔儒雅的。也有极少的时候,看着什么宠溺地笑。除此之外,不会有半点其余的神色。
而此刻……
就在婢女想再次确定时,云殊烨已恢复了往日的云淡风轻。似乎刚刚只是她的幻觉罢了。
似乎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从未有过惶恐不安。也从未从云巅跌落。
“殿下,请喝药。”
云殊烨看见有人近身时,就忽然清醒了。怔了几瞬,便接过了汤药。丝毫没有介意刺鼻的苦味,一口饮尽。
云殊烨将药碗递与婢女,吩咐她下去,待婢女走后。
云殊烨脑海中浮现着叶倾卿痛苦的神情,痛不欲生。
招来暗处的死士,嘶哑地开口:“把卿卿的骨灰,带回来。”
毓湘轩
一位女子躺在床榻上,绝代风华的脸隐隐有些苍白,神情痛苦,眼角的泪痣若隐若现。正是——叶倾卿!
一位红衣男子坐在椅上,白皙且骨节分明的手握着小巧却不失华贵的白玉杯,一人独酌,亦诗亦画。
红衣男子三杯过后,缓缓放下白玉杯,打量着床榻上的女子,绕是见过无数美人儿的他还是不忍惊叹。
此刻叶倾卿似乎有感应一般,缓缓睁开了那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眼,又缓缓闭上。像是忍受了极大的痛苦,片刻后才将眼睛睁开,警惕地看向四周,正好对上了红衣男子的目光。叶倾卿眉头微挑,未露丝毫胆怯地与红衣男子对视。
叶倾卿明了如若红衣男子想杀她,她早就死了几百回了。而现在她还活得好好的。更何况,她差点,就死在云殊烨的剑下了。真是讽刺。
而她能活了下来,应该还多亏了眼前的红衣男子。
红衣男子对叶倾卿醒来的表现有些意外。没有害怕,也没有对他容貌的影响半点。嘴角在不经意间微微上扬,对叶倾卿颇感兴趣。
红衣男子一步步向叶倾卿走去,叶倾卿也没有躲避,眼中也没有半点慌乱。毕竟如果红衣男子想对她做点什么的话,趁她昏迷的时候早就做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况且她的衣衫完整。
近了,越来越近了。红衣男子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叶倾卿又有点没有把握了,眉头微皱。
红衣男子一直在注意叶倾卿,把叶倾卿微微皱眉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心中隐隐升起几分满足。
在离叶倾卿半步之遥之时,红衣男子伸出了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叶倾卿眼中有点慌了,眼看那只手快碰到她了,叶倾卿淡定不住了,身形向旁边闪了闪。
红衣男子见叶倾卿动了的身形,收了收手,忍不住浅笑。似春风十里,醉人心扉。
叶倾卿见红衣男子再没有什么动作,瞬间松了一口气。又很快被这一笑惊艳了,有几瞬失神。
红衣男子好像被叶倾卿这小动作取悦到了。心情很好地开口:“你不想问点我什么吗?”
听到这些,叶倾卿瞬间从失神中清醒。微微有些懊恼,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失神!
叶倾卿看着红衣男子道:“你把我带到这里是何意?”
红衣男子已走回椅前,悠然自得地坐在椅上,看着叶倾卿似笑非笑地到:“难道你不想在这当个活人,而是想在叶府做一具尸体?”
叶倾卿:“依你所言,还是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但你我非亲非故,又为何出手相救?”
红衣男子嘴角啜着笑,眼神认真地看着叶倾卿,一本正经的说道:“自然是不舍如小姐这般绝代风华的美人儿就此陨落罢了。”
叶倾卿自是不信,洋装半信半疑地问:“果真如此?”
红衣男子:“不然你以为呢?”
叶倾卿见试探不出其真意,就不在这个问题纠结下去。继续问道:“我可以走了嘛?”
红衣男子语气轻佻地说:“小姐不报救命之恩便走,怕是不符常理吧?”
叶倾卿就知道此事不会这般简单,但还是微微不悦地道:“救命之恩我自会相报,但现在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红衣男子:“哦?何事?”
叶倾卿知道红衣男子应是目睹了叶府被满门抄斩之事,也不隐瞒:“我要送爹爹入土为安。”说完,心中还是不免疼痛。
红衣男子:“你去,就不怕有人把你抓起来?毕竟你现在可是罪臣之女。”
叶倾卿知道红衣男子所言非虚,但还是异常坚定地说:“不管怎样,我也要让爹爹入土为安。”
红衣男子洋装无奈地说:“好人做到底,我便帮你一回。”
叶倾卿心中微惊,转而想想,应该没那么简单。
红衣男子:“你可别误会,我还等着你报救命之恩呢,你要是被抓了,就是死路一条,那我岂不是白折腾了?”
对于红衣男子的话,叶倾卿自是不信,想了他目前不会害她,也不多言。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红衣男子挡住,叶倾卿眉头微皱。
红衣男子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叶倾卿道:“你不会就想这样出去吧?”
叶倾卿想想这样是哪样,想来也是,她现在是罪臣之女的身份,这般出去,确实不妥。转而向红衣男子说道:“那应如何?”
红衣男子转身拿来一个包裹,向叶倾卿丢去。叶倾卿接住后打开,才见是一身粗糙的衣服,以及脂粉。
红衣男子转身欲离,对叶倾卿说:“弄好后再出来。”红衣男子便走出了房间,顺带将门关好。
叶倾卿也不多墨迹,检查门是否关好。之后便利落地换好了衣服,化好了妆。在叶府之时,叶倾卿想要外出,经常扮丑外出,所以要不了多少时间,便把倾城之姿变成了平凡之姿。
待叶倾卿走出门后,红衣男子眼中闪过几分赞赏。
……
天色已暗,月缓缓升起。
此时的叶府,已没有士兵把守,也没有百姓来往。一片死寂,血腥味平淡了些许,却依然呛鼻。
叶倾卿望着遍地的尸体,心中暗誓,定会以云氏之血,祭叶府之魂。
叶倾卿疾步走向月光下叶崇,缓缓跪下,对天发誓:“我叶倾卿定会以云氏之血,祭叶府之魂。”
红衣男子不动声色地看着叶倾卿,直到叶倾卿起身,才说道:“现在让你爹爹入土为安才是最重要的。”
叶倾卿定了定心神,欲将叶崇拖起,红衣男子动了动身,不费丝毫力地将叶崇拖起。
叶倾卿却对红衣男子道:“让我来吧,这是我应做的。”说罢,接过叶崇的尸体,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去。
红衣男子也不勉强,任由叶倾卿去,跟在叶倾卿身后。
……
荒野之地,叶倾卿跪在叶崇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似乎每一下,都用尽全身力气。
叶倾卿立身站起,缓缓道:“走吧。”
红衣男子抬眉,对叶倾卿说:“我可以帮你报仇。”